我的心,在那一刻碎了。
這個偉大的方老師,竟可笑地以為她送走幾個成績優秀的學生就可以抵消她對一個無辜女孩所犯下的罪過!她以工作緊張為由,無端地給社會製造出一個“累贅”,而她,竟天真地以為這樣的行為是可以用來邀功的!她把那個可憐的女童看成了自己的私有財產,以為犧牲掉孩子正顯示了母親無比高尚的情操!最可怕、最可恨的是把這件事視為“賣點”的評委會成員們,他們究竟想通過方老師這個讓人椎心泣血的故事張揚什麼?標榜什麼?
真正優秀的教育工作者,應首先樹立起“為國育兒”的理想,努力培育好自己的孩子。任何事情都不應該成為他(她)毀棄一個孩子健康與生命的緣由。我們的教育中,太應該摒棄那些非人性的東西。不要總去誇耀一個老師身患重疾置生死於度外毫不吝惜地拋灑生命,不要總去誇耀一個校長因為考季來臨工作異常緊張於是便不去為老父親送葬,不要總去誇耀一個母親為了不耽誤孩子的學習在自己的婆母臨終前都不滿足她看一眼孫子的願望……有些人生課業,錯過後就永遠錯過了,我們終其一生都休想尋到彌補的機會;而有些人生課業,錯過後幾乎每天都有彌補的機會,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愚蠢地用“無機會”去給“有機會”殉葬呢?生命柔弱如花,生命短暫如花。我們在寂寞的人生途程中一路走來,應珍視入眼的每一朵花,不管是近旁的還是遠處的,不管是寒素的還是雍容的。
在花枝下自覺地低頭,不要莽撞地碰落了它。給它澆水,對它微笑,鼓勵它努力延續美麗的花期。在塵世的花園裏,我們應該衷心祝福每一朵花都有人悉心看顧,每一朵盛放著的花都擁有不破損的理由——不是嗎?
第18節那些事件並不遙遠
尋常的早晨,我照例打開電視,收看一檔早間讀報節目。
一個空軍飛行員,獨自駕駛著一架殲擊機,在飛機訓練結束下降途中,突然遇到鴿群撞擊,發動機發出一聲巨響。飛行員和塔台指揮員聯係:“我撞鳥了,要調整跳傘!”但是,6秒鍾之後,他卻又對塔台指揮員說放棄跳傘,準備迫降。可就在迫降過程中,飛機撞上溝渠的堤壩爆炸。距離飛行員最近的在田野上勞作的農民安然無恙,飛行員的血肉之軀卻與飛機的碎片融為了一體……在那樣的緊要關頭,飛行員為什麼要放棄跳傘逃生的機會,毅然選擇危險的迫降呢?原來,當時他的飛機上裝有航空炮彈、火箭彈,還有易燃的航空汽油、氧氣瓶等,而他的腳下就是密集的村莊和人群,如果他跳傘後飛機失控,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他毅然迎向死亡,而將平安留與他人。
一家出售安全帽的商店,為自己的商品打出了這樣一句“溫馨”提示語:千萬別摔,一摔就碎。這種像紙糊成的安全帽售價不高,僅五元人民幣。在這些安全帽旁邊,還有許多材質很好的安全帽,標價幾十元上百元不等。問這些安全帽差別怎麼這麼大,回答說:“那些便宜的安全帽是給工人們用的,那些貴的安全帽是給領導們用的。”
這兩則消息,在那檔讀報節目中前後間隔不超過五分鍾。當我還沒來得及停住對那位飛行員的英雄壯舉唏噓讚歎的時候,安全帽的消息就不由分說地衝進了我的耳鼓。
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有的人因為懂得別人生命的珍貴,不惜聽任自己的生命化為齏粉;而在平安平靜的日子裏,有的人卻“聰明”地給不同的生命分出了高低貴賤,將毫無防護作用的帽子貼上“安全”的標簽,讓那些不值錢的腦袋頂著一頂自欺欺人的帽子聽天由命地去和磚石瓦塊較量廝拚。
世界就是這樣構成的。一些高尚的人,一些美好的事,不時地趕來安撫我們脆弱無助的心靈,讓我們切身感到了這世界的可愛與溫暖;同時,一些卑下的人,一些齷齪的事,也會不請自到,讓我們感到徹骨的哀痛與悲涼。
我們就在這樣的世上活著。明麗或灰暗的風景,光影交錯。
但是,誰又能心靜如水地坐在電視機前吃著麵包、啜著牛奶,僅僅做一個局外的看客?那些事件並不遙遠——我就是那在飛機爆炸處不遠的田野上收獲地瓜的農人,是飛行員以他壯烈的死換來了我的生,從那以後,我的粥鍋裏每天都翻滾著他滾燙的祝福;我就是那戴著五元錢買來的安全帽在險象環生的工地上勞作的工人,一塊不長眼的石頭落下,我的腦袋汩汩地淌出了鮮血,我賢惠的妻子、懂事的孩子從此與悲苦為伴,再沒有了歡笑的理由……人,其實是多麼善於愛的動物啊!別閑置著我們的愛,別扭曲了我們的愛,用我們的愛多為這世界增加一些亮色吧!讓人心倚著人心取暖,讓更多動人的消息在每一個早間讀報節目中隨早餐一道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