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月玫旁若無人般相擁親吻。
兩個人都不停喝酒,像是很需要壯膽子似。
桑原輕輕說:“有足夠錢的話,可到巴黎左岸居住。”
月玫所:“你們日本人奇怪,巴黎有什麼好,像個大雜貨攤,依我說,到加拿大小鎮隱居。”
“太靜了。”
錢每到手,已經爭起來。
這時,有一個漂亮少女同桑原打招呼。
月玫立刻問:“誰?”
桑原聳肩,“某個學生。”
“叫什麼名字”
“不記得了,我班上有八十多名學生,大半數是女生,仿佛叫瑪麗吧。”
“很漂亮。”
桑原答:“有比她更美的。”
話還沒說完,又有另一個女生走過來,索性蹲下,近距離貼著桑原細語。
那女孩也似月玫般喜歡吹火般嘟起嘴唇,她皮膚光潔,像發出一層晶光,全是因為年輕的緣故,胸隆腰細,小腹平坦,煞是好看。
怪不得那些中老年男子都喜歡少女,連福在都覺得她們養眼。
可是月玫已經十分不耐煩,她說:“我們換個地方,這裏人頭太雜。”
他們搬到貴賓廳裏坐。
三個人都胃口欠佳。
桑原當然不是老實人,他仍然談笑風生,但是,目光不與月玫接觸,反而在福在身上兜轉。
月玫接到一個電話,收得不好,她走到外邊去聽。
桑原對福在說:“你與月玫性情完全相反,兩人如何做朋友?”
福在答:“我是老木頭,她是蔓藤玫瑰,去到那裏是那裏。”
桑原微笑,“照我看,她是一列將要脫軌的火車。”
福在一怔。
這時月玫回來了,“說什麼?”
“稱讚你呢。”
月玫坐到他身邊去,“誰要你讚。”
一整晚氣氛都不安。
月玫說:“我們到美國結婚。”
桑原說:“周太太,你已經結了婚,法律上,你必須先離婚,然後再婚。”
“那我們再婚。”
“少胡鬧。”
福在一聽結婚兩字嚇得發抖,一朝被蛇咬,終身怕繩索。不知月玫為什麼老是想結了又結。
她喝著悶酒不出聲。
“離婚後你一定要與我結婚,不然——”
“不然怎樣?”
“殺死你,”月玫嘻嘻笑,“切成一塊塊,丟進太平洋,你是外國人,在此無親無故,誰管你。”
他倆打情罵俏,取材可怕。
不料月玫與桑原愈說愈興奮。
桑原說:“我力氣比你大,一動手,掐死你。”
他們認真起來,月玫雙眼水汪汪,“要做得不像他殺才好。”
“灌醉你,把你推進浴缸溺斃。”
月玫不甘示弱,“你愛潛泳,在水裏你會意外迷失方向沉下海底。”
“你從樓梯頂滾下折斷頸骨。”
“你——”
福在實在忍不住:“先生,小姐。”
他倆哈哈大笑。
桑原說:“福在害怕。”
月玫答:“別小覷她。”
“家父自幼教我,看低女人,足以致命。”
吃完了飯,月玫與桑原像二人三足般纏在一起往另外一個方向離去。
福在喝多了,想吹風,不料腳步一個踉蹌,跌在地上,雙膝擦破流血。
已經遍體鱗傷,還得雪上加霜。
這時,有一雙強有力的手臂扶她起來。
福在連忙道謝。
那人截住一部街車扶她上車,福在這時抬起頭來,發覺他是熟人。
那人是保險公司調查員劉少波。
那年輕人一言不發,見福在坐穩,替她關上車門,默默看著車子離去。
福在已經豁出去了,她捂著疼痛的膝頭,這人不似來害她的,是禍,也躲不過,她的前途反正已經漆黑。
一連三天,月玫都沒有回家。
傭人有事,開始請示福在,她似成為周宅管家。
月玫一定是與桑原在一起。
終於,月玫出現了,她的皮膚,頭發,指甲,都變得幹枯粗糙,一進門便吩咐傭人叫美容師到家服務。
月玫嘴角潰爛,舌頭上有紫血泡。
福在暗暗吃驚。
月玫喝著蜜水,手臂上一搭搭瘀青,可是她不覺痛癢,反而咕咕笑。
福在忽然明白了,“月玫,你與桑原用毒品。”
月玫點頭。
“月玫,不可。”
“你懂什麼。”
“月玫——”
“這幾天我快樂似神仙。”她打一個哈欠。
“月玫,這日本人原不是好東西。”
十二
月玫笑,“好人,壞人,王福頭的世界隻分兩種人,不是好人,就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