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苦夏。我並無特別的苦夏對策。硬說有什麼,不過是平時注意不吃冷的東西,多吃水果和蔬菜。在夏威夷,芒果、木瓜和鱷梨之類的新鮮水果很便宜就能買到,正所謂堆滿店頭,對於我夏天的飲食,這兒真是個理想的所在。說這是“苦夏對策”,毋寧說是身體自然的要求。每天運動身體,就容易明白個中味道。還有一個健康法是睡午覺。我午覺睡得可真不少。大體在午飯後,覺得有睡意襲來,便橫躺於沙發上,就這般迷迷糊糊地睡了去。約莫三十分鍾便會猛地醒過來。醒來時,身體倦意全消,腦子非常清醒,即南歐人所謂“歇死它”(siesta)。我記得這好像是住在意大利時養成的習慣,也許有出入。我原屬於喜歡午睡的人,是那種一旦有了困意,不管何時何地馬上能睡次我跑全程馬拉鬆的成績,實在不堪回首。我跑過許多比賽,如此淒慘的比賽卻是頭一次。地點是千葉縣的某處。
跑到三十來公裏,比賽還算順利,我甚至以為這麼跑下去,此次的成績不至於太糟糕。耐力還有存餘,足以跑完剩下的距離。就在此時,我的腳一下子不聽使喚了,開始痙攣,而且越來越厲害,未幾便根本無法再跑。任憑怎麼做伸展運動,大腿內側還是抽筋,顫唞不已。肌肉扭曲為怪異的形狀,不聽使喚,甚至無法站立。我不由自主地蹲在路邊。也曾在比賽中多少體驗過痙攣,但是每次細心地做做伸展運動,五分鍾左右肌肉便恢複正常,就能重新跑了。然而這次遠沒有那麼簡單。過了許久,痙攣仍不停止。以為好一點了,一跑起來,立刻再次發作。所以最後的五公裏隻能步履蹣跚地走完。在馬拉鬆比賽中不是跑,而是走,有生以來是第一次。之前,無論多麼痛苦,我都不走,這是我的驕傲。馬拉鬆是跑的比賽,而不是走的比賽。當時我甚至連走都勉勉強強。索性放棄比賽,坐進收容車裏得了,這個念頭幾度掠過腦際。反正成績已是糟糕透頂,不跑也不打緊。然而棄權我是怎麼也不願意。哪怕爬著,我也想堅持到終點。
其他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地追趕上來,超過了去。我苦著臉,拖著腿,朝著終點走。數碼計時器上的數字冷酷無情地記錄著時間的流逝。來自海上的風兒吹遍四野,濕透背心的汗水涼了下來,寒意難當。要知道這是隆冬舉行的賽事!背心加短褲,就這麼一身,走在無遮無攔的公路上,當然寒冷徹骨。中斷奔跑後居然如此之冷,我連想都不曾想過。隻要繼續奔跑,身體總歸是溫暖的,不會感到寒冷。然而比寒冷更為傷人的,是負了傷的自尊心,是在馬拉鬆跑道上步履蹣跚時,自己慘不忍睹的身影。離終點還有兩公裏,痙攣終於平息,可以重新跑了。我緩緩地慢跑,徐徐地恢複了狀態,甚至還能大膽地衝刺一番。然而成績十分可憐。
失敗的原因一目了然:運動量不夠!運動量不夠!運動量不夠!練習量不足,體重也沒有完全降下來。四十二公裏嘛,隨便對付對付,怎麼也可以跑下來呀!心裏恐怕不知不覺生出了這種傲慢情緒。隔在健康的自信和不健康的輕慢心之間的那堵牆,非常薄。年輕的時候,也許“隨便對付對付”就能闖過全程馬拉鬆這一難關。不必跟自己過不去一般拚命練習,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