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別部件的機能。就像黑夜過去,黎明到來,依稀朦朧的千家萬戶的屋頂,其形狀與色彩鮮明地浮現出來一般。

這也許和練習架子鼓很相似。一連幾天隻練習低音大鼓的演奏,一連幾天光作鈸的訓練,又一連好幾天隻練鑼……單調而無聊。然而當它們成為一體,就出現了完美的節奏。為了達到那一步,就得執拗地、嚴格地、堅忍不拔地,將一個個螺絲釘依次擰緊。當然得費時耗日,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付出時間乃是最好的捷徑。就這樣,著手改造一年半之後,我能以遠為漂亮的、費力較少的泳姿遊長距離了。

在進行遊泳訓練的過程中,我弄明白了一個問題。我在正式比賽中遊自由式時沒法順利呼吸,其實是因為“呼吸過度”。在泳池裏遊泳的時候,出現了完全相同的症狀,我方才恍然大悟。我在出發前呼吸得過深過快,恐怕是因為比賽前的緊張,急劇地攝取了過量的氧氣。在開始遊泳後,便呼哧呼哧上氣不接下氣,呼吸的節拍出現了混亂。

判明了具體的原因,心情輕鬆了許多。不再引發呼吸過度狀態就可以了。比賽時,在出發前先跳進海裏做做遊泳練習,讓身體和情緒習慣一下在海裏遊泳;為了不陷入呼吸過度狀態,有節製地減少呼吸;用手掌遮住嘴巴吸氣,以防氧氣攝取過量。“這下沒問題啦,泳姿也改好了,跟以前比是鳥槍換炮啦。”我告訴自己。

於是時隔四年,我再度挑戰二00四年的村上鐵人三項賽。隨著發令槍響,眾人一起遊將出去,有人一腳踹中了我的側腹,我大吃一驚:“又要不行了嗎”恐懼霎時掠過腦際,嗆了一小口水。暫且改遊蛙泳麼不過我馬上重新振作起來:“不用!不必那樣。這次肯定不會出問題。”我調整呼吸,再次開始遊自由式,將意識集中到如何在水中呼氣上,而不是在水上吸氣。令人懷念的水流聲傳入耳中。對了,這就行了。我感覺身體在順利地逐浪前行。

就這樣,我總算克服了出發時的恐慌,完成了鐵人三項比賽。由於參賽間隔很長,又無暇顧及自行車的訓練,成績並不值得一提。然而為上次的中途棄權雪恥是我的第一目的,已然達到了。鬆了一口氣。

通過呼吸過度一事,我認識到:“我自以為屬於厚顏無恥的一類,出乎意料,還蠻神經質的嘛。”出發前居然那般激昂,我自己都毫無察覺。不過,我的確是緊張了,跟尋常人一模一樣。不論到了多大年齡,隻要人還活著,對自己就會有新的發現。不論赤身裸體地在鏡子前站立多長時間,都不可能映出人的內麵來。

二00六年十月一日,秋高氣爽的星期天早晨,九點半,我再度這樣站在新溺縣村上市的海岸線上,等待著比賽的開始。有些緊張,然而注意著不陷入呼吸過度狀態。慎重起見,再一次點檢裝備。電腦核對用的腳鐲牢牢地套在腳脖子上。為了從水中登岸後迅速地脫掉遊泳衣,周身塗好了凡士林。舒展運動也做得十分仔細。必要的水分也補充好了。廁所也上過了。沒有遺忘任何事情,大概。

這個比賽我參加了好幾次,所以也有熟識的麵孔。在等待發令期間,便跟這樣的人握握手聊聊天。我並不善於與人交往,同鐵人三項的選手卻能輕鬆自如地交談。我們這些人在這個社會中,應當算是特殊的人。想想看,選手幾乎都有工作有家庭還有生活,還得日複一El地完成遊泳、自行車和長跑的訓練——是相當劇烈的訓練。這些當然要占用時間、耗費精力。以常識來看,這很難說是正經的生活。被視為怪人、奇人,也怪不得別人。即便算不上“連帶感”那樣了不起的東西,但是我們之間,就像晚春飄蕩在山峰間的色彩淡淡的煙靄,淡然地有一種類似溫情與認同的東西。當然,這是比賽,毫無疑問地要爭奪勝負,不過對於一般的鐵人三項選手,說他們參賽是為了爭雄奪冠,不如說是確認這種認同感——這煙靄的形狀及色彩——的儀式,其意義更為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