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層意義上,村上鐵人三項賽可謂非常合適的賽事。參加的人數也不是太多,大體是三百到四百人,比賽的運營也不算鋪張揚厲,由地方小城市自己動手操辦。小城的人們熱情地給了聲援。沒有浮華繁瑣的多餘之處,那沉穩祥和的氣氛與我的喜好十分投合。此外,這和比賽沒有直接關係:此地還有水量豐富的溫泉,食物非常可口,土酒(尤其是“締張鶴”)也很美味。前去參加一次比賽,當地的熟人就逐漸增多,還有些人特地從東京趕來為我加油。九點五十六分,表示比賽開始的鈴聲拉響,眾人一起用自由式遊將出去。這是最為緊張的一瞬。
我一頭紮進水裏,雙腳蹬水,兩臂劃水。將多餘的思緒從腦海中驅逐出去,把意識集中到吐氣而不是吸氣上。心髒怦怦亂跳,把握不好節拍,身體稍稍有些僵硬。照例又有人一腳踹中了我的肩膀,還有人從背後騎到了我身上,就像烏龜背上騎著別的烏龜一樣。托其福,我嗆了幾口水,不過沒多少。不必慌亂,我告誡自己。不能出現恐慌狀態,要有規律地吸氣呼氣,這至為重要。一來二往,我感覺身體的緊張一點一點緩解下來。嗯,好像無甚大礙,照這個勢頭遊下去就行啦。一旦把握住了節奏,隻需維持即可。
然而未幾——在鐵人三項中,這似乎難以避免——未曾想過的麻煩正在等待我。我一邊奮力劃水一邊仰頭向前望去,打算確認方向。“哎呀!”前邊根本什麼都看不見。原來遊泳眼鏡的一麵兒變得模糊,仿佛是鑽進了濃霧,世界朦朦朧朧白濁一片。我停了下來,一麵踩水,一麵用手指使勁擦拭遊泳鏡,還是看不清楚。怎麼回事我用的是平常用慣了的遊泳鏡,邊遊邊觀察前方也練習了很久。到底是怎麼了忽然,我想起了一樁事情。剛才往身上塗了凡士林,沒有洗手,又稀裏糊塗地用這手指擦拭了遊泳鏡。真是個不可救藥的糊塗蛋!我總是在比賽前蘸著唾沫擦拭遊泳鏡,這樣內側就不會模糊,唯獨這次給忘了。
在一千五百米的泳程中,我始終為模糊不清的遊泳鏡煩惱。每每偏離泳道,朝著錯誤的方向遊去,浪費了大量的時間。不時得停將下來取下遊泳鏡,踩著水確認前進方向。請想象一下蒙著眼睛去劈西瓜的孩子,也許與那情景相近。
細想起來,當時要是把遊泳鏡取掉,就萬事大吉,隻管向前遊就得了。然而當時正在奮力遊水,突遇意外事件,不免驚惶失措,腦筋根本轉不過來。如此種種,在這次遊泳比賽中弄得我手忙腳亂,成績比預想的要糟糕。就實力而言,應當能遊得更快一些,因為我訓練得相當賣力。然而我沒有棄權,也沒有掉隊太多,堅持遊完了全程,至少在筆直前遊的那段時間,還是遊得很好。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登上沙灘,直奔自行車放置處。這看似簡單,卻出乎意料地困難:將又緊又窄的遊泳衣剝掉,穿上騎車鞋,扣上防護盔,戴上防風眼鏡,咕嘟咕嘟地大口喝完水,來到公路上。機械地做完這一連串的動作。回過神來,剛才還在海裏撲通撲通地遊泳來著,這會兒卻腳踩著踏板,以三十公裏的時速向前飛馳。盡管經曆了好多次,還是會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重力也不相同,速度也不一樣,手感也大相徑庭,好像娃娃魚一下子進化成了鴕鳥。無論如何,腦筋的轉換也做不到這般快。身體也停留在原地未動,跟不上節拍,轉瞬之間被七個人超過去。“這樣可有點危險呀。”心裏盡管明白,可是一直到折返點,我連一個人也沒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