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定都赤穀 (3)(1 / 3)

奢加帶回的消息曾讓烏孫王獵驕靡大吃一驚,他與諸位臣僚圍在一塊白氈毯前,仔細察看一幅畫在白氈毯上的地圖。按照奢加標出的記號,漢使張騫已經到過大月氏、大夏、康居、大宛,也就是說,烏孫西境由北到南的四個鄰國,皆與漢朝有了秘密接觸,而烏孫乃是西域大國,是什麼原因使漢朝使臣視烏孫若不見呢?從那時起,獵驕靡就對漢朝滿腹疑慮了。

隨後的幾年裏,烏孫王獵驕靡頻頻注意到了漢朝的舉動。也就是在漢使張騫來到烏孫前的十年時間裏,漢朝與匈奴就惡狠狠地打了五次仗。不可思議的是,在西域不可一世的匈奴人,五次都打了敗仗。最近的兩次,竟然徹底輸掉了祁連山和焉支山。匈奴人痛徹心扉,夜深人靜時總想起祁連山的草原,以及焉支山的美人草,口中就吟唱起了悲歌,那悲歌越過烏--匈邊界,隨著遷徒的羊群和氈房傳到了烏孫人的耳朵裏。昆莫獵驕靡聽過這首足以傳世的匈奴悲歌:

亡我祁連山啊,我的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啊,我的女人不美麗。

悲歌飄入烏孫王獵驕靡的耳朵,令他頗為感慨。須知,整個西域,常常聽到的是匈奴人響徹天宇的馬蹄聲,以及他們的箭失在空中彙集成黑雨的咻咻聲,而今,卻換作了這首悲歌。有那麼一個瞬間,從蹄聲到悲歌的變幻,微微使獵驕靡沉醉於其間的差異。但很快,獵驕靡開始感到疑惑:那些漢朝人真的厲害到足以擊敗匈奴人了嗎?

麵對愁容滿麵、正犯頭疼病的獵驕靡,哨兵是這樣形容剛剛進入烏孫國界的漢朝使團的:

他們的衣服閃著光芒,比伊塞克湖的水獺皮還要亮。

他們的眼皮都重重地壓在眼睛上,每個人都像是心事重重。

大概三個百夫長的手中也沒他們人多。

他們趕著牛羊,還有上百輛牛車,上麵沉甸甸地裝滿了寶貝。

他們的指揮官名叫張騫,他說,那些寶貝都是送給陛下您的禮物。

張騫--,聽到這個名字的一刻,烏孫王獵驕靡按住了醫師瑪曼的手。

奢加匆匆趕到。烏孫王獵驕靡華麗的帳幕每一次都讓他在最初的幾分鍾內喘不過氣來。六年過去了,奢加和烏孫王獵驕靡一樣,臉上又多了幾道皺紋,雙腿也僵硬了一些。獵驕靡請他坐在一張潔白的羔羊毯上。

哨兵又把所見稟報了一次,奢加接過話:昆莫陛下,不管漢朝人來意為何,既然他們已經來到烏孫,那麼,我們就隻能起身迎接了。

你還記得中行說嗎?那個投降了匈奴老上單於的漢朝官吏?

記得,陛下,當年,關於他和漢使的辯論我都記在我的羊皮書裏了。

是他給老上單於出的主意,漢朝想要和平,必須要送足夠的禮。

送禮加和親,那時候的漢朝皇帝,大多用這個辦法對付匈奴。

這一次,漢朝給烏孫的禮不輕啊。

昆莫陛下,這些東方人已經今非昔比了。

萬裏迢迢,送這麼大的禮,一定有所圖吧。獵驕靡的臉上閃過一線傲慢。

昆莫陛下,月氏人當年沒有答應漢朝東遷河西,這一次,會不會向我們提出同樣的要求?

東遷?放棄赤穀,放棄伊列河穀?絕不可能。你算一算我們來到這裏之後繁育的牲畜,再算一算這些年裏烏孫添了多少名騎士。

昆莫陛下,我隻是這樣猜測,但凡是個孩子,都知道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伊列河穀。

你的猜測沒什麼錯,倒是提醒我提前考慮這種可能性。

那麼,尊貴的昆莫,我該做什麼?

你現在就出發,去把這些漢朝人接到赤穀城,就說是我的護衛隊。

【5】初遇

奢加與張騫坐在一頂簡陋的帳篷前,二人掛滿風霜的臉頰在光火下都有些顧慮重重。盯著火堆,他們長久地陷入沉默。二人並非沒有話題,僅僅提起一段各自的經曆,就能使這個夜晚變得奇幻而短暫。沉默隻是因為他們都想走近一個話題,卻又不便走近。眼前這位烏孫王的代表,年老而忠厚,但是中郎將張騫卻不知如何取得他的信任;而奢加,麵對這位衣冠楚楚、遊曆過西域、會說匈奴話的漢朝官員,心中升起的好奇,要比履行烏孫王交給他的偵察任務更為迫切。風沙沙而過,掠過才及腳踝的牧草,一點點掀開覆蓋在二人身上的層層負荷。遠處的一聲狼嘯,突然使他們可以像兩個孤獨的旅人一樣交談了起來。

上蒼用它的變化來告訴地上的人,他們該做些什麼。冬天,烏孫人看到啟明星,就知道該把遊牧的畜群趕進棚圈了;晚上,看護畜群的人看到金星,便知道天快亮了;一看見天狼星,人們就知道該去打草過冬了;北鬥星移動一個角度,赤穀城的守衛就知道該去換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