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劃割草原 (6)(1 / 3)

庫爾台是軍須靡在位時,由烏蘭夫人一手扶持上來的權貴,驍勇多謀,祖輩裏有人流著匈奴人的血液。如今巴魯夫人來後,他又成了她的同黨。

庫爾台曾經背地裏指責過解憂:解憂夫人獨建一座城堡,自帶一批官吏兵卒,就像是要在烏孫王城搞出一個小王國似的。

解憂也為此反駁過:曆代烏孫王妃都有自己的宮室,為什麼偏偏我不可以。

但是,庫爾台後來當麵辯倒了解憂:以往烏孫昆莫的王妃獨自住開,是按照王室的規格進行分配,現在,烏孫王室同樣給你備置了宮帳與仆役,你卻隻住在自建的宮室裏,隻用自己的侍禦,這顯然是不願接納烏孫的禮俗,不尊重王室的綱紀,難道這就是你們皇帝所說的結為兄弟嗎?

庫爾台雖有匈奴人做靠山,但卻是老烏孫王獵驕靡旗下一名大將的後代,翁歸靡如果過早斬除他的權勢,勢必會引起一大批人的對立,畢竟,他的父親大祿沒能像他的祖父一樣,受到更多烏孫首領的敬仰。

解憂覺得庫爾台在故意找茬,最初堅決不搬,一心等著翁歸靡替她說話。

還是馮嫽比她冷靜,馮嫽說:公主,庫爾台確實是在刁難您,但是,這一回卻動了腦筋,戳到了咱們的軟處,您若是等著烏孫王僻護你,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一定又會成為庫爾台下一次攻擊您的口實,您想想,我說對嗎?

事實上,想到這件事解憂總會有些惱火。命途已經逼著她一再地改變自己,發型,餐桌上的食物,居所,語言,道德觀。彼時彼刻,回想自己做出的一切改變,解憂不禁要問:他們難道要把我的心掏出來也換一個麼?接著,她又問自己:你願意這樣嗎?

這是早該向自己問出的一句話,一個人總要在適當的時刻與自己真實地對望,也或許,這種對望曾經是有過的,隻是解憂沒等到自己做出更清澈的回答,便被另外的什麼事給遮擋了。以改嫁這件事為例,先是哥哥,後是弟弟,這件事在解憂心裏,遠遠不像旁人看起來那樣平靜,順理成章地一嫁了之。

在解憂的記憶裏,她的身體曾像一把燒著了的大茅草,有一股焦糊味,這味道糾纏了她許多日子才離開。當然,情況後來慢慢有所好轉,這多半是因為習慣的緣故。一個人的身體和心靈到底能多大程度地接納自己本該拒絕的事物?解憂覺得答案如同無底的深淵,藏在她不知道,也找不見的地方。

但也許翁歸靡是真心喜歡我的。想到這一點解憂舒了口氣。她對比了翁歸靡把她摟在懷裏和軍須靡把她壓在身下的感覺,前者的熱度,力量和心情,以及彼此間稍稍持久一些的注視,這些都能夠使她相信自己是作為一個女人被喜愛,而非一枚政治結盟的籌碼。

解憂雜亂無章地想著,漸漸有了睡意,她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努力使自己回到一種更清晰的狀態,以便於厘清之前所忽略的一些事情,但是很快,她便完全睡去了。這是解憂七天來最為徹底的一次睡眠,足夠她在夢中走完從烏孫回到中原的一段行途。

第二天醒來時,新生禮已經結束了。解憂正納悶如此一件大事的完成為什麼沒能把她吵醒,連嬰兒的哭聲都沒聽到,這時,馮嫽穿著一身漢地男式燕尾深衣,頭戴襯著介幘的進賢冠,大步走了進來。

公主,你看我這身打扮合適嗎?馮嫽站在解憂正前方,合攏雙手做了一個行禮的動作,接著轉過身去,用手撫了撫她高挽的發髻。

解憂以一種初為人母的目光看過去,充足的睡眠也給了她好的心情,她覺到了馮嫽的另一種美,筆直光潔,沒有女裝的那些絢爛裝飾,馮嫽內在的光采卻更加奕奕動人,蒹葭蒼蒼--,解憂突然就想起了這幾字。

怪不得右大將知英見了你一次,便再也忘不掉你了。哦,嫽兒,你是準備要走了麼?

是啊,我是要去姑墨、溫宿、尉頭與莎車四國,再晚,天一冷,路上就不好走了。公主,昨天晚上,新生禮熱鬧極了。小王子的親爺爺,就是丞相大祿啊,他喝醉了酒,卻非要跳舞,結果,沒等轉過兩圈,人就給趴在了地上,啃了一嘴的土。嗬嗬,你知道嗎,那一跤把他丞相的體麵全給摔沒了。

熱鬧總歸是好,但我總覺著吵,昨天夜裏,差不多是我睡得最踏實的一個晚上,瞧瞧,你說的這些事我全不知道。對了,誰和你一起去?

咱們這邊,我隻帶了主簿溫施,和幾個機靈的侍禦,烏孫王室這邊,知英幫我選了四位驃騎勇士,二十個騎士,人手應該夠了。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而且,你走了,宮裏要是有什麼事,我找誰商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