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一位滿族大佬”(2 / 3)

從榮祿口中偵知實情後,翁同龢這個“臥底”馬上向沈彙報。沈深感不除掉榮祿,必有後患。思來想去,他心生一計。沈說服自己的另一門生寶廷,以滿族大臣兼職太多,勢必拖累本職為由,主動要求辭去自己的諸多職務,同時他還強烈建議卸去榮祿工部尚書與內務府大臣兩職,以專心維護京師安全。慈禧覺得寶廷此言頗有道理,加之沈桂芬也煽風點火道:“榮祿宣力有年,明敏幹練。年紀尚輕,將來必受重用。”於是,慈禧免去榮祿兩大要職。寶廷的“苦肉計”大獲成功。

樹倒眾人推,沒多久,沈桂芬又聯合眾人力薦榮祿去外地磨煉。恰值當時西安將軍空缺,慈禧不明底細,一聲令下,將榮發配過去。好端端的一顆政壇新星,愣是被一群老練官僚,從京師中心忽悠到了邊緣地區。

這一去便是整整十五載,昔日意氣風發的榮大總管已成近天命之年的白頭翁,他深深體味到“官場沒有永遠的朋友,唯有不變的利益”這句話的真諦。

“兩得主義”

甲午一戰,清廷慘敗,李鴻章下課賦閑,奕訢垂垂老矣,在苦無良臣輔佐之際,慈禧想起了自己的昔日心腹榮祿。

當年年底,榮祿再次出任步軍統領,低調回歸。經曆了這麼多年的風雨磨礪,榮祿收起了棱角,變得圓滑無比。因為他悟出了在官場既屹立不倒又大有作為的訣竅:“兩得主義”。

“兩得主義”的核心是得寵。顧名思義,就是要成為慈禧信賴有加的寵臣。若想博取慈禧的歡心,最討巧的途徑便是跟老佛爺身邊的要人搞好關係。榮祿有兩個女兒,一個嫁給了禮親王世鐸的兒子,一位嫁給了後來的醇親王載灃。這個世鐸是慈禧的心腹,長期擔任領班軍機大臣。榮跟他成了親家,那世鐸自然沒少在慈禧耳邊說榮祿的好話。而載灃更牛,是慈禧欽定的未來國家領導人,榮祿將女兒送進醇親王府,一來是作為政治投資,二來自己閨女還時常向慈禧彙報載灃的最新動向,成為老佛爺的眼線。如此一來,榮祿跟慈禧的距離,又拉近了一大步。

當然,光靠裙帶關係遠遠不夠,成為慈禧寵臣的關鍵還在於要摸清她的脈,亦即想太後所想,急太後所急。這方麵,榮祿的功力發揮到了極致。

戊戌年,帝後矛盾愈加激化,慈禧對康有為等人的變法舉措很有看法。榮祿起初對改革還是抱著支持的態度。一次,榮祿在退朝時遇見康有為,問道:“以夫子這樣的槃槃大才,也會有補救時局的辦法嗎?”康有為平日裏就心高氣傲,根本不把榮放在眼裏,於是冷冷地回答:“救亡圖存之道,非變法不可!”榮頗不依不饒,繼續追問:“早就知道法應當變,但是一二百年的成法,是一早上就能變過來的嗎?”康有為非常不耐煩地喊道:“殺幾個一品大員,法即刻能變。”此話著實令榮大吃一驚,心想關係清王朝存亡興衰的改革焉能由康這等狂悖之徒操作?他頓時深刻體會到慈禧為何對維新派人不滿。於是立即進京覲見慈禧,提出借慈禧秋日赴津閱兵的名義,調集京畿重兵,圍捕康梁等人的建議。這正中慈禧下懷,二人一拍即合。於是,維新運動百日而夭,大權再度落於慈禧手中。此間功勞最大者,非榮祿莫屬。

庚子年,慈禧受端王載漪、大臣剛毅蠱惑,心生立即廢黜光緒之意。榮祿深知此事關係重大,若是處理不當,既違祖製,又失人心,對太後非常不利。為了保住慈禧的威望,榮祿依違其間,暗中周全。經過冥思苦想,他終於想出一個兩全之策。一日,他將這個計劃向慈禧和盤托出:“上春秋已盛,無皇子,不如擇宗室近支子,建為大阿哥,為上嗣,兼祧穆宗,育之宮中,徐篡大統,則此舉為有名矣。”慈禧認可了這一建議。幾天後,載漪之子溥儁被接進宮裏。如此一來,慈禧、端王雙方皆大歡喜。其實這隻是榮祿的緩兵之計,所謂的“徐篡大統”,不過是畫餅而已。由此,榮祿幫助慈禧避免了由於突然廢掉光緒而導致的統治危機與政局動蕩。

到了當年六月,慈禧以卵擊石,向洋人宣戰。榮祿心知此決定荒謬至極,但聖意難違,他隻得私底下陽奉陰違,將爭端盡量降到最小化。當時為了拿下外國使館,朝廷命令榮祿麾下的武衛軍開花炮隊入都助攻。炮隊進京後,榮祿囑咐手下凡事謹慎,拿不準就彙報。總兵張懷芝奉命登城安置炮位。待一切收拾妥當,炮彈已上膛,張突然腦中閃過一念,立即命士兵暫勿開炮,自己趕緊赴榮府,請曰:“城垣距使館僅尺咫地,炮一發,閣館立成齏粉矣。不慮攻之不克,慮既克之後,別起交涉,懷芝將為禍首耳。請中堂速發一手諭,俾懷芝得據以行事。”榮祿緩緩道:“橫豎炮聲一出,裏邊總是聽得見的。”張懷芝恍然大悟,立即回到城頭,重新移動炮位,衝著使館附近的空地一通亂轟,未損使館分毫。也就沒給洋人留下日後談判時漫天喊價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