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吧。

有時候遺忘或許也是件好事。

太熾烈的感情容易讓彼此遍體鱗傷。

這樣挺好的,是高興還是傷心他都不太記得,平平靜靜過日子。

祁明微微彎起唇角,說:“早知道你這麼容易感動,我就拉著你看個百八十遍了。”

金·尤裏斯抱緊祁明。

祁明抬手按了按金·尤裏斯的頭發。

動作很輕,像是在安撫,又像是不經意地掃過。

當晚金·尤裏斯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的開始,他始終是一個人。

他的生命裏隻有“我是尤裏斯家繼承人”這一個意義。

為什麼年紀那麼小的他會是繼承人?因為他的父親太過荒唐,居然愛上了一個東方女人,還妄圖把對方娶進門。

當時他親耳聽到他父親對老尤裏斯說:“我不是已經給尤裏斯家生下一個繼承人了嗎!他難道還能滿足你的要求?你看他多像你!無情,冷血,像個隻知道爭權奪利的機器,這還不夠嗎?我隻是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我隻是想過安穩快樂的日子!”

他確實和老尤裏斯很相像,他當時覺得他父親愚蠢至極,毫不猶豫地決定要取而代之。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他父親居然連他心愛的女人都保不住,真是太丟人了。就這樣的能力,談什麼愛不愛?

他冷酷地拒絕了他父親的求援。

後來他遇到了一個少年。

少年見到他後總是很沒眼色地往他身邊跑。

少年總是嘰嘰喳喳個沒完:“我叫祁明!我可以叫你金嗎!你的眼睛好漂亮!頭發也很柔軟的樣子!我能不能摸一摸?”

連親生父親都可以拒絕的他,當然也能拒絕這麼個天真少年。

沒想到少年越挫越勇,還想方設法跑進尤裏斯家的莊園。莊園原本是屬於他父親的,有他父親為那個所謂的“家”和所謂的“心愛的女人”布置的種種美好事物,比如翠色地毯一樣的巨大草地,比如無邊無際的花海,比如潺潺流水的活泉,比如舒適而美好的臥房。

這一切最後都隻屬於勝利者。

這是老尤裏斯安排他住進這個地方的用意,老尤裏斯想告訴他一件事:尤裏斯家的人一旦失去了權利,隻會變成喪家之犬。

他當然能領會,“眼裏隻有權利”這一點他一直做得比別人好。

他的人生像是上了發條一樣有條不紊地往前推進著。

他從來不做計劃外的事。

少年仿佛很喜歡這個莊園。

要是他知道這個莊園背後的故事,還會這麼高興地在裏麵跑來跑去嗎?

一點都不了解就說什麼喜歡不喜歡,實在太愚蠢了。

他不喜歡蠢人。

少年開始爬樹。

每天同一個時間,少年的笑臉總會出現在他窗前。少年像是不要命一樣借著樹枝爬到窗外敲他的窗。

有時少年帶來幾片紅色的葉子,有時少年帶來一袋小餅幹。

有時少年照著他正在看的書買一本,扒開窗子趴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看。

有時少年會故意往書裏夾點什麼,故意翻開讓他看到裏麵那些天真又愚笨的情話。

少年總是喋喋不休,仿佛想告訴他所有事。

少年總是想給他拍照。

他當然是不回應更不允許。

一開始是天生冷漠。

後來是不希望聽到任何關於他和少年的傳聞。

這是他的少年,應該隻屬於他,不應該被任何人窺探。

後來少年一踏進莊園,就會有人向他彙報。他往往不會留在房間裏,而是下樓繞到屋後看少年一次次從樹上往下摔。

後來他實在看不下去了,伸手穩穩地將少年接在懷裏。

少年高興地摟緊他的脖子,笑容比蜜還甜。

少年總是很容易高興。

後來他問少年:“為什麼不走正門?”

少年說:“你身邊那個女人很凶!還有,你一定習慣了天天從窗戶看到我,我要是不從這裏出現你肯定會不習慣的。”最後少年還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脖子,“而且我想你抱我,要是摔個十次你能接住我一次,那我一天摔個一百次一千次!”

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人呢?

他嘲笑著少年的愚蠢,卻又自私地享受著少年毫無保留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