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火狐狸(3)(2 / 3)

“誰想嫁你就娶誰。”

“娶我的脬子蛋蛋哩。”他在心裏說。

家裏,他是唯一的男人,她是唯一的女人。男人該做的他全做,女人該做的她全做。她身體強壯,不知疲倦,夜裏做針線活一直做到添了三次油的燈噗噗欲滅。而他卻整日蔫耷耷的,從田裏一回來就窩在自己房裏睡覺。聽到嫂嫂喊他吃飯,他就一骨碌爬起來,趿著鞋過去。他的房是東房,嫂嫂住西房,西房是祖業,是他家傳宗接代的地方,如今眼看接不上了。嫂嫂晚飯後塞給他一雙新鞋。鞋是走路的,往哪裏走?他苦苦地想。

“嫂嫂,我要走了。”其實他想說:“你該走了。”

“闖金場?”

他點頭,心裏卻說:“下一輩子也不去。”

過了一個月,他終於沒有走。嫂嫂待他越來越好,說話的調兒也變了。

“穀倉家,夜裏蓋好被兒,別叫風漏進去。”

“嗯啊。”

不知咋的,那日吃完黑飯他沒走,斜靠到嫂嫂的被兒上就閉上了眼。嫂嫂不叫醒他。一直到半夜,他睜開眼聽聽很靜,摸黑下炕,回到自已房裏,脫掉衣服往被窩裏鑽。被窩裏有人,他一下摸到她腰上。兩個人都吃驚,都紅了臉,都不知下一步咋處置。半晌嫂嫂捂住被兒說:“你還是去西房歇著。”他就去了,心裏怪難受的。

他們就這樣換了房。又過了一個月。這一個月比什麼時候都難熬。西房是壘鍋盤灶的地方,黑飯後涮鍋洗碗,嫂嫂總要忙乎一陣,忙乎著星星就出來了。油燈點著後房裏溢蕩出些溫馨神秘的氣息。他躺在炕上望著她搖搖晃晃的身影,淒惻地歎口氣。她回頭了他一眼,手裏的抹布正抹著碗:

“咋了?”

“不咋。”

“乏了就睡。”

“就睡,嫂嫂。”

聲音有點異樣。她擰幹抹布,將鍋台抹得幹幹淨淨,過去,坐到炕沿上,就著油燈想做活兒。這時,他有了輕微的鼾息。她起身替他脫了鞋,又要給他蓋被兒。他忽地坐起。

“嫂嫂。”

“咋?”

他把被兒奪過來扔了,睜圓了眼,握住她的手。她愣怔著,輕歎一聲,便歎軟了身子,歎出了綿綿情意。

這一夜,穀倉哥哥和嫂嫂睡在了一條炕上。

可是,無論她怎樣糾正他對她的稱呼,她在他心目中永遠是嫂嫂。阿哥的陰影時時刻刻橫擋在他們麵前。外人咋說哩?嫂嫂,好嫂嫂,娶你就等於娶來了難過和羞恥,一輩子叫人笑話。隻一個甜甜蜜蜜、忘乎所以的夜晚,他就後悔得恨不得馬上走脫。往哪裏走?古金場?他看看自己少了兩根指頭的那隻手,渾身一陣悸動。死也不得好死的地方,去得?又一陣寒戰,他連想也不敢想。那天黑飯後,他搶先來到了東房,從裏麵閂死了門。從此以後,東房的門夜夜閂著。嫂嫂兀自一人在西房炕沿上流淚,流了整整一夏。秋天來了,嫂嫂走了,說是回娘家,但一去不歸。打光棍的穀倉哥哥如釋重負,輕鬆自在了許多。光景由著自己過,不想去田裏勞忙,就到村道上曬太陽,和別的一些閑漢們說笑話,說油了嘴,便不知不覺滑稽起來。

解手時,他拔了根陰毛捏在手指尖上,回到陽光下,耐心地等著一個小媳婦路過。

“你看我手裏有啥?”

小媳婦在離他十步遠的地方停下,眯縫著眼瞅瞅:“線。”

“線?再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