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灃經隆裕太後同意敲定了人選和公布日期後,即著手布置起草上諭。7天後,5月8日一早,載灃就帶著起草好的諭旨,到海宴堂覲見隆裕太後,請她過目。從海宴堂出來,即一連頒發軍機大臣副署的上諭十一道、無須軍機大臣副署的硃諭一道。
硃諭:慶親王奕劻著授為內閣總理大臣,大學士那桐、徐世昌著授為內閣協理大臣。
十一道上諭中,第一道上諭是公布內閣官製和內閣辦事章程的,其中說“設立內閣,所以統一政治,確定方針,用符立憲政體”。第二道上諭簡授內閣各部大臣,外務大臣梁敦彥,民政大臣善耆,度支大臣載澤,學務大臣唐景崇,陸軍大臣蔭昌,海軍大臣載洵,司法大臣紹昌,農工商大臣溥倫,郵傳大臣盛宣懷,理藩大臣壽耆;所有總理大臣、協理大臣、各部大臣,均為國務大臣,同負國務責任。第三道上諭,內閣總理大臣慶親王奕劻著仍管理外務部。第四道上諭,內閣總理大臣、協理大臣均著兼充憲政編查館大臣。第五道上諭,外務大臣梁敦彥來京供職前,著鄒嘉來署理。第六、第七、第八、第九道上諭是對被裁撤的軍機處、內閣人員的安置問題,包括成立弼德院等。第十道和第十一道上諭,在軍諮處基礎上成立軍諮府,“秉承詔命,襄讚軍謨”;授郡王銜貝勒載濤、貝勒毓朗為軍諮大臣。
撤銷軍機處和舊內閣,仿照立憲國家成立有國務大臣組成的責任內閣,是政治改革的重大措施,是對原有的權力中樞進行的徹底改造,實現了傳統政治體製的結構性轉型。這本來是改革派盼望已久、值得欣喜的大事;但是,國人來不及慶幸,看到內閣組成人員名單,輿論一片嘩然!
原來,這個號稱仿照憲政國家成立的責任內閣,總共13人,滿族即占9人,其中皇族7人;漢族隻有4人。所以,立即被冠之以“皇族內閣”的稱號,輿論響起了一片激烈的抗議聲!
原因不難理解。本來,麵對內憂外患,人們正是因為載灃上台後排斥老成、任用皇族親貴,對朝廷的領導能力失去信心,所以才轉而要求加快改革進程,以便重組中樞,上下一體,應對危機。好不容易爭取到了提前成立責任內閣的機會,不僅沒有改變皇族親貴分贓的狀況,反而進一步強化了。此前,輿論曾擔心載灃可能會讓皇族親貴出任總理大臣,便提前反複警告他不得這麼做;如今不但總理大臣由皇族出任,重要的行政部門,幾乎都由皇族把持。這與各界的期待,可謂南轅北轍!
更何況,現在的皇族親貴貪瀆腐敗、爭權奪利,形象很差。
皇族內部的爭權奪利,自政治強人慈禧太後去世後,一直就沒有停止過。載灃上台伊始,載澤、善耆、載濤、載洵、毓朗、良弼等人,就迅速集結在其周圍,成為一個少壯親貴集團,與以奕劻、袁世凱為首的實力派相對抗。袁世凱被逐後,奕劻依然是防備對象,“那時的皇族,派別雖然不同,而對於奕劻,不能容忍其挾製攬權,意見是完全一致的”。但是反對奕劻的皇族親貴也是各有心腹事。有輿論記述說,“其時親貴盡出專政,收蓄猖狂少年,造謀生事,內外聲氣大通。於是洵貝勒總持海軍,兼辦陵工,與毓朗合為一黨。濤貝勒統軍諮府,侵奪陸軍部權,收用良弼等為一黨。
肅親王好結納勾通報館,據民政部,領天下警政為一黨。隆裕以母後之尊,寵任太監張德為一黨。澤公於隆裕為姻親,又曾經出洋,握財政全權,創設監理財政官鹽務處為一黨。監國福晉雅有才能,頗通賄賂,聯絡母族為一黨。以上七黨皆專予奪之權……而慶邸別樹一幟,又在七黨之外……唯溥偉以倔強與諸王不合,隻派禁煙大臣,權力在諸王下”。這些說法雖然不免有捕風捉影之嫌,但並不是空穴來風。比如前麵提到的載濤與載澤之間的爭鬥,是與載濤保持密切聯係的梁啟超弟子密報的,不會有假。當時新加坡《星洲日報》也發表了“清廷之內亂”的評論,對皇族親貴的明爭暗鬥進行揭露。對皇族內部的爭鬥,載灃缺乏駕馭能力,對此也隻能聽之任之。
皇族親貴們不僅內鬥不已,還爭相貪墨。當時有報刊刊登一幅諷刺奕劻的漫畫:一個老頭兒戴著頂戴花翎朝帽,身著袍褂,脖掛朝珠,架著大大的老花鏡,手裏拿著一把農民種地用的耙子,在地上摟金元寶。原軍機大臣、現內閣協理大臣那桐也有貪墨之名,按照載濤後來的說法,“那桐平日貪得無厭”,“隻認得錢”,所以輿論給中樞起了一個“慶那公司”的諢號。掌管財政大權、號稱皇族中厚重有魄力的載澤也不廉潔,盛宣懷“賂載澤六十萬金”,載澤遂授意其姐夫瑞澂彈劾郵傳部尚書唐紹儀,他則在朝廷做載灃的工作,以盛宣懷取而代之。皇弟、海軍大臣載洵的名聲也很差,當年他奉命到奉天查案,火車到站卻不肯下車,派人示意地方官孝敬貂皮3000套作為下車的條件,正直之士為之齒冷,有人稱載洵是“難以想象的大貪汙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