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3 / 3)

這和朝廷人才狀況有關。自袁世凱被罷黜、張之洞去世,朝廷中的漢人,已經沒有一流人才;滿人中自奕、榮祿去世後,也隻有奕劻可以撐起門麵。也就是說,在現有格局下,可供載灃選擇的人才有限。換言之,可用的,也就是這些人。

這也和“有兵在”的主導思想和革命黨起事被輕而易舉鎮壓下去有關。在推出皇族內閣的同時,正式成立軍諮府,以載濤、毓朗擔任軍諮大臣,標誌著皇族直接掌控軍權各項措施全部落地。而且,就在發布不準議員就皇族內閣問題再幹請幹預的上諭一個多月後,載灃又頒布了兩道上諭,其一是禁衛軍兩協已編練成軍,經過攝政王校閱,官兵“均精神振奮,動作如法,頗能仰體朝廷整軍經武之意,成效昭著”,上諭明確,禁衛軍各官長酌量提升,兵士每人賞銀二兩。其二是載濤等訓練禁衛軍有方,加恩賞穿黃馬褂,訓練處當差各員照異常勞績獎賞。也正是在皇族內閣成立10天前,革命黨破釜沉舟孤注一擲的廣州起義,被一舉鎮壓。兩廣總督張鳴岐揚揚得意地一再向載灃報告說:“此股亂匪殲滅殆盡,城內外商民始終均為受擾,地方一律安謐。”

以上幾點,應該是載灃推出皇族內閣並決不讓步的原因所在。

不能說載灃的認知沒有一定道理。但這隻是就事論事而言,觸及隱藏在表象背後的深層次問題,聯係到當時的內外大勢,情況就大不同了。

先說深層次問題。大體有三:一是載灃誤以為改革派訴求是明確中樞的責任,而實際上改革派是要摒棄載灃上台後迅速形成的親貴分贓體製。二是暴露了改革派和載灃、載澤等皇族少壯派對君主立憲政體的根本分歧。載灃、載澤這些少壯派所理解的君主立憲,是維係皇帝甚至皇族的既有權力前提下,通過成立議會,給國民一定的參政權和言論自由;而改革派則立足於限製皇權,排斥皇族幹預政治,由選舉產生的議會組織政府,承擔治國責任。尤其是載灃上台後任用親貴少壯派的舉措,刺激改革派堅定了這種主張。三是載灃沒有顧忌滿漢矛盾這個敏感問題,肆無忌憚地將自康熙時代起就小心翼翼維係的滿漢關係斷然撕裂,而不考慮這樣做會帶來多麼嚴重的後果。

再說當時的形勢。進入1911年,日本、沙俄侵略瓜分中國的圖謀昭彰,可謂步步緊逼;英、德、法強權畢現,亡國滅種的焦灼感籠罩在國人心頭,國人希望一個強有力的內閣來替換皇族親貴分贓的中樞,擔負起領導國家的責任,推出一個親貴分贓的皇族內閣,豈不是換湯不換藥?再者,革命黨煽動革命最有力的借口就是異族政權壓製漢人,所謂立憲也是為了進一步擴大滿人的權益的花招,推出皇族內閣恰恰給革命黨的煽惑提供了最好的證據,這對革命黨是無可估量的幫助,對改革派是致命打擊;而且,眼下言論自由空間大增,輿論無不抨擊政府,而政府的立場、主張沒有人予以解釋說明,憤怒、絕望的情緒透過輿論的散布彌漫開來,載灃和他信任的皇族親貴的形象、威信喪失殆盡。放在這個政治生態和輿論環境下,載灃的舉措,就顯得相當愚蠢了。

可以說,推出皇族內閣,是載灃犯下的致命錯誤。

當然,如果載灃麵對抗議能夠反躬自省,抓住機會——其實也不是沒有機會,奕劻在5月、9月至少三次呈請辭職,局麵也許還可以挽回。

但是,在這個問題上,載灃一味強硬,堅決不改。

倘若,載灃的這一舉措能夠換取皇族親貴內部同心同德,合力應對危局,也許局麵也不至於迅速惡化到難以收拾的地步。

不幸的是,這個皇族內閣令國人對皇族敵視態度大增,激起了國民公憤;但是也沒有換來皇族親貴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恰恰相反,皇族內部對這個內閣也有人大為不滿,內閣尚未成立,就開始了相互拆台!

政權被顛覆的導火索,就此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