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琰輕笑:“您知道反新學的人為何寥寥無幾嗎?”
因為在新學開始的最初,由於太.祖對新學默許縱容,所有人便都事不關己,哪怕看出了新學有禍根,也多是冷眼旁觀。
僅有葉明秀在察覺隱患,向太.祖委婉進諫被駁回後,在團山拉了一支屯軍做後。
之後的數百年,新學愈演愈烈,信徒越來越多,直至將舉國上下的風氣都大改,才有人陸續站出來發聲反對。可那時新學已成氣候,擁躉眾多,發聲者全都沒有好下場。
遠的不說,單是杜夢妤父親當年所涉及的那場科考舞弊案,其實也是新學打壓反對者的傑作。
“融融告訴我,江瑤曾說過,團山是葉明秀為大縉留下的火種,可這火種若不現世……”李崇琰定定望著葉遜,“意義何在?”
葉遜輕垂眼睫,絡腮大胡子遮掩了他麵上的神情。“如今新學已如烈火烹油,團山隻不過小小火種,這是要螳臂當車?”
“若此心光明,可信終有一日,螢燭之火亦可光照天地。”
明知一件事很難做成,卻仍願意一點一點努力做下去。這大約是惟有赤忱的少年之心,才會有的傻氣與熱血。
葉遜徐徐起身,步下主座。
李崇琰起身肅立,看著葉遜在自己麵前站定。
葉遜垂眸理好衣擺褶皺,莊重地向李崇琰執臣子禮:“葉遜,領命。”
他雖年近四旬,可好在,他的心,依舊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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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塾放課後,杜夢妤便如約來與顧春碰麵。
顧春領了杜夢妤去小花閣中喝茶吃點心,見杜夢妤似是有話要說,便起身將花閣的門掩了。
“說吧。”顧春盤腿坐下,笑盈盈替兩人都斟了熱茶。
杜夢妤躊躇片刻,接過顧春遞來的茶捧在手中,“定王府發出的榜文,說,自明年起重開文武科考,隻論高下,不分男女,是真的嗎?”
“真的呀,”顧春點點頭,不解道,“都發了榜文,還特意派了人去挨家挨戶的一句一句講,這還能有假?”
“春兒,你說,能不能……”
聽她欲言又止,顧春淺啜一口熱茶,疑惑地抬眸望向她:“嗯?”
“州府的人還說,隻要能通過入學試,人人都可以進官學,女子也可以,是真的吧?”她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閉著眼將這話問了出來。
“你想什麼呢?”顧春詫異極了,放下手中的茶盞,隔桌伸手去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見她睜開眼,才又接著道,“當然是真的呀。”
杜夢妤有些激動,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笑意顫顫的。
顧春奇怪的盯了她半晌,忽然福至心靈地一拍桌,笑指她:“你想考官?”
“不、不是的,”杜夢妤先是搖了搖頭,接著又羞怯的笑著認了,“好吧,我想過。但是,其實是我姐姐……”
原來,馮星野知道杜夢妤很為她的姐姐擔憂,便特意派了人去探了她姐姐的近況。卻意外得知她姐姐所嫁的那位老員外已在七月裏病故,而她姐姐也被當家主母尋了個由頭趕了出來。
她姐姐不敢回娘家,隻能進了另外一戶人家做洗衣娘度日。
杜夢妤得知這個消息後心痛難當,愛妻心切的馮星野自是當機立斷,派人將她姐姐接來了宜陽。
“是前幾日才到的,見你這些日子事忙,便沒來得及告訴你。”杜夢妤有些歉意。
顧春笑著掰了一小塊甜糕遞進她口中:“我又不是那樣小氣的人。誒,你姐姐是聽說了明年可以考官的消息,所以想進官學讀書嗎?”
她記得之前杜夢妤曾說過,從前他家兄妹三人跟著他們的父親讀書時,她姐姐的天分是更高些的。
杜夢妤點頭,娓娓道:“姐姐說,若是真的,她想試一試。不過,明年開春那一場官試肯定趕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