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日我也向杜小先生和她的夫君道歉。”小阿泓鄭重地道。
達成共識後,一大一小就窩在躺椅上,親親熱熱說閑話。
不多會兒,有人替小阿泓端來一碗滋補湯藥。
小阿泓乖乖接過小藥碗,一聲不吭地喝個精光,又苦著臉窩在顧春身側躺椅內,小手輕輕搭在她的腰腹上。
顧春心疼地瞧著她,低聲道:“我去給你拿糖來吃。”
小阿泓是不足月便被產下來的孩子,自來身子骨就極差,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幾乎是靠藥養大的。
因她自小就吃葉遜的方子補養,在團山時便時常出入葉家,所以她同顧春一直很親近。
“不用的,”小阿泓拿小臉蹭蹭她,安慰道,“阿梧說過,世上沒有不苦的藥,多喝幾年就不怕了。”
見顧春神色有些憂慮,小阿泓坐起身靠著她,奮力伸長小手揉揉她的眉心,笑嗬嗬道:“春兒,你說,我能嫁給衛釗嗎?”
小阿泓在司家的輩分低,可她的母親,是衛家家主衛丹華的堂妹——
也就是說,若按衛家的親緣來捋輩分,她同衛釗是平輩,比她大幾歲的豆子還該稱她表姑姑。
也是因為在父族與母族兩邊全然不同的輩分問題,小阿泓時常不知該怎麼稱呼人,最後索性都叫別人的名字,隻對各家家主執晚輩禮。
顧春沒好氣地笑著又去揉她的頭毛:“你這小腦袋,成日裏都想些什麼呢?為什麼會想嫁給衛釗?”
“我想做豆子的後娘,”小阿泓氣鼓鼓地瞪圓了小眼睛,兩手捏成小團子,“這樣他就不敢欺負我了!”
“他怎麼欺負你的?”顧春同仇敵愾道,“說說,我幫你出頭!”
“他嘲笑我總是喝藥,說我身子這樣差,將來沒有人願意同我成親的。”
“呃,你們這幫小家夥如今都……這麼未雨綢繆啊?”顧春大開眼界,全沒料到,如今孩子們之間的話題,竟已涉及婚嫁之事了。
小阿泓揮了揮拳頭,怒了:“他還扯我頭發!”
所以她想了很久,才慎重決定要做豆子的後娘,這樣的話,若豆子再敢欺負她,她就可以狠狠揍他了。
聽說,“後娘”都是很凶的!
三、怕媳婦兒
隔日家塾放課後,顧春特意將豆子叫到家中來。
“衛翀,如今我時常沒在家,你就要在這一片兒稱王稱霸了是嗎?”顧春捏了他的臉,笑得森森然宛如惡霸。
他如今正是迎風長的年紀,從團山搬到宜陽才大半年,眼看著他就長高了一頭,已隱隱有些少年模樣了。
見顧春不再叫他“豆子”,改喚他的大名,衛翀感到自己被她當做大人了,於是挺直腰板,對她捏著自己臉蛋的舉動也大氣原諒。
“我沒欺負人,你別聽司沁泓瞎說,”衛翀說完,又小聲嘟囔了一句,“告狀精。”
顧春挑眉瞪著他:“那你扯她頭發?還嘲笑她總喝藥,將來沒有人要與她成親?她身子不好是她自個兒願意的嗎?你瞧著她年紀小,又整天笑嗬嗬,心裏就不會難過嗎?”
衛翀一愣,心虛地垂了眼睫,訥訥道:“我鬧她玩兒的。”
“沒你這樣揀別人痛處玩鬧的啊,”顧春見他麵有愧色,便收了手,敲敲桌子笑著警告,“你是大孩子了,道理你都懂,我就不同你講那些虛的。若你再欺負她,信不信我就索性搬回來住,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衛翀點點頭,繼而又賊兮兮地笑了,“你不能搬回來住,殿下不會同意的。”
“嗬嗬,”顧春遞了個果子給他,自己拈了顆梅子含進口中,得意地笑,“在我家,那是我說了算的。”
衛翀啃著果子滿眼嘲笑:“你一定在吹牛。定王殿下是大英雄,怎麼會怕媳婦兒呢?不能夠的。”
二月初一,李崇琰自團山回來,到宜陽東城葉宅接顧春回家。
這日家塾放休,衛翀聽說李崇琰來了,便非要過葉家來蹭飯。
吃過飯後,衛翀鼓起勇氣,將李崇琰拉到院中一角,神秘兮兮地問:“殿下,你……怕媳婦兒嗎?”
李崇琰劍眉輕揚,鎮定自若地應道:“怕啊。”
衛翀腳下一個踉蹌,瞪了他許久。
“怎麼了?”李崇琰勾了唇角。
“你、你、你……”衛翀略仰頭,伸出顫抖的手指了指他,痛心疾首道,“你一個大英雄,怎麼能怕媳婦兒呢!”
李崇琰理直氣壯地回瞪他:“男子漢大丈夫,若連媳婦兒都不怕,那還有王法嗎?!”
振聾發聵!擲地有聲!
衛翀恍恍惚惚地揉了揉耳朵,望著李崇琰那副頂天立地般的神氣,心想:
既然定王殿下都這樣說了,那一定不會錯。看來,自己將來也要做個怕媳婦兒的大英雄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