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一到辦公室,李宗仁便吩咐秘書拿來當日報紙,攤開讀罷,氣得他臉色鐵青,渾身顫抖。原來,報紙刊載的文告,仍是昨日在張群處看的原樣,絕無蔣介石“引退”、“辭職”等字樣。
此外,更使李宗仁難受的是吳忠信以政府秘書長的名義,已於昨日將文告通令全國各級軍政機關。白紙黑字的通令上,赫然蓋有總統的大印,而李宗仁事前竟然毫無所知。李宗仁立即傳來吳忠信,拍著通令大聲責問:“禮卿兄,這份通令發出去,我為什麼事前毫無所聞?”
吳忠信自知理虧,不由麵帶歉疚地說:“這是蔣先生的意思,要我發出後再通知你。”“蔣先生已經下野了,連發道通令這樣的事他還要管?他說要瞞著我,你就瞞著我,你眼裏還有老朋友嗎?”李宗仁憤怒地說。
吳忠信的利害關係在蔣介石那邊,怎敢造次?便一肚子委屈地訴苦道:“你是知道蔣先生的,蔣先生要我這樣辦,我又怎能不辦?”
罷了,罷了!李宗仁仰天長歎。“禮卿兄,不管怎麼說,你這樣做未免太不夠朋友了!你看我如何能幹下去?他也欺人太甚了,我不就職就是了!”
李宗仁傷心動氣的一席話,引出了吳忠信的肺腑之言,他誠懇地勸道:“德公,我們是老朋友。民國十六年,咱倆就是一起共患難,雖不夠情同手足,也是兄弟一場;我願以老朋友的名義勸你:你是知道蔣先生的為人的,你應該知道你自己現在的處境。南京現在特務橫行,你身邊的衛士都是蔣先生留下的人,你還在爭什麼呢?爭得不好,在這種局麵下,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甚至連你自己的安全可能都沒有保證。”
果然,吳忠信一席勸解,使得李宗仁清醒了許多。這位可憐兮兮的“代總統”鐵青著臉,冷笑著說:“謝謝你直言相告。他蔣某人如此欺人,我是無法幹下去的!”
初掌總統大印,李宗仁原本還多少有些信心。雖然他明白,老蔣不會讓他順順當當地主政,但畢竟是大勢已去,黨心民心所向,再加上美國朋友的支持,他還頗有一番抱負。可是,當他真正坐到“總統”寶座上時,盡管寶座上還有一個“代”字,便立馬感到了事情的複雜。主政總統府,開局還不到24小時,便接連碰了兩個釘子,好不晦氣!很快,“李代總統有職無權,一切軍國大事還是總裁說了算”的議論傳揚出去,南京城沸沸揚揚,民間輿論紛紛為李宗仁鳴不平。白崇禧從武漢打來電話,為李宗仁打氣:“要做就做真皇帝,切不要做假皇帝!”
明眼人都感好笑,李宗仁身家性命均在蔣介石手掌之中,還奢談什麼“真皇帝”!其實,李宗仁的處境還不如“假皇帝”,簡直就是一個“籠中皇帝”。
蔣介石歸隱溪口前的一番精心安排,使李宗仁的一舉一動都處於蔣介石耳目的監視之下,權力不得實施,行動毫無自由。麵對的是一個收拾不了的爛攤子,可是又不得不收拾。於是,立誌在非常時期力挽狂瀾,準備做黨國中興之主的李宗仁思慮一番,確定了三大要務:第一,與中共謀和,結束內戰,其底牌是劃江而治,搞他一個南北朝,這也是美國朋友最希望的;第二,謀求內部團結,加強民主改革,收拾民心;第三,爭取美援,製止比共軍威脅更大的通貨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