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產黨的軍隊再次顯示了他和人民的血肉之情,聽說是當年的新四軍、八路軍來到江邊逃反的,流浪他鄉的,陸續返回家園,膽子大些的,被抓到江南岸的也偷渡過來。部隊在宣傳渡江意義的同時將自己的口糧省下來,救濟那些青黃不接鬧春荒的人家。地方工委配合部隊製定了船隻征集政策,宣布:有主的船隻,使用後確保物歸原主,無論新舊,損壞賠償;無主的船隻,誰發現打撈並提供給部隊的,將來就歸誰。布告貼出後,船主和知情者的積極性被子調動了起來。
為了支援部隊渡江,有的把早先隱藏起來的船隻自動劃出來參戰,有的帶著解放軍一起打撈被國民黨破壞的沉船,有的夜以繼日地為解放軍修理舊船、趕製新船……在短短的時間內二野籌集1,228隻船,三野籌集8,070隻船,並且修造了大量的木排、竹筏、擔架船、三角蘆葦,竹竿盆等各式渡江工具,並改裝了一部分機帆船。
有了船,不等於有了水手。將船工變為敢在炮火中強渡的突擊隊員,比征船更為艱難。那些教育戰士頗有一套的指導員、教導員,憑著自己的熱情和經驗,分頭召集船老大們開會、座談,忙活開了。
那一天指導員靳虎堂組織船工們開會,他滔滔不絕,大談土改翻身,大講渡江意義、軍民合作,他是經過認真準備的講得頭頭是道,自己都被感動了。看看船工們,有的不知在想什麼,有的伸著懶腰,有的幹脆蹲在角落裏打瞌睡。靳虎堂問,老鄉,你們有什麼感想?可回答他的卻是聽不懂、坐太久、屁股疼……
這猶如一盆冷水,靳虎堂有說不出的沮喪和失望。
地方黨委得知此情後,笑道:你們把搞土改的經驗搬到這裏來,怎麼行?他們都是跑碼頭的,見識廣,吃虧多,疑心大,不輕信。但他們有他們的脾性,講義氣重交情,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你真心對他好,他拿腦袋換。他們都在幫就是三番子。在幫的人,都論輩分,老頭子一句話,就是聖旨。
秦基偉首先出麵將老頭子請至帳中喝酒,請他參與軍機;師團主官也請大輩分的人聚餐同飲,請他們出點子;指導員、教導員都上了船,和船老大聊家常,交朋友;戰士們則像徒弟服侍師傅那樣,上了船首先集體向船工敬禮端飯遞水,虛心學藝。除此之外,對船工家屬的生活一律優待;對於幫助部隊有功、有特殊貢獻的,頒發記功令,掛光榮旗,領導宴請,記者照相。
那些經常喝幾口老酒,衣襟大敞的江湖漢子把手掌重重地往戰士的肩上一拍,另隻手握成拳狠狠砸著自己的胸脯,掏出心窩子話:老弟一百個放心。有船在,就有我在,有我在就準保送你們過江。
別把我看成糊塗蟲,你們大軍為哪個來過江的,我還不明白?人都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命隻有一條,你舍得丟,我留著幹什麼?
老弟人窮誌不短,俺們都是有血性的,生平恨的就是那些壓迫派。從古到今,
沒見過你們這號好人。要說送你們過江都不幹,還算得上是闖江湖的漢子?一句話,不送大軍過江,枉為今世人!
此時,水上大練兵也開展起來了。
農曆三月天,冬眠的蟲子剛剛蘇醒不久,戰士們甩下棉衣,赤條條隻剩下一件短褲。他們一整天一整天泡在冰冷刺骨的河漢水網裏,有的抱著一塊門板,亂撲騰;有的抱著一根粗毛竹,紮猛子;有的一拱一拱,像狗刨,風裏,雨裏,這些旱鴨子終於熟悉了水性。
晴空下,湖波湧起,決泱一片,船工們帶領著新徒弟,不時發出短促地叫喊:左舵,右舵,半篷,滿篷……船身笨拙地移動開來,在湖裏打轉轉。新徒弟急得憋紅了臉,越使蠻勁,船越轉,船工哈哈大笑。風停了,船像被水吸住,再不肯動。小夥子耐不住性子,仰起脖子,瞅著桅杆頂的小風信旗,嗬一咯!一聲,吹著新學來的呼哨,結結巴巴,十分蹩腳,全沒了在老水手嘴裏的神韻。引得補網的漁家女,掩口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