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薇心中一驚,想到公子琮說過那“鎜穀寒潭”需要四柱純陰的生贄,這“赤崖天水”莫非隻能接納純陽的男子?念及此,不由得低聲問道:“那我現在上來了,會不會犯了什麼禁忌?”
悅安君笑道:“所謂禁忌,都是人們自己嚇唬自己的,不要正麵與它作對便是,卻不必拿它當真。”說完還促狹地對晏薇眨眨眼睛。
晏薇莞爾一笑,很少能遇到看法和自己相同的人,而且還是個大人物,不由得發自內心地高興。
遠遠的,杜榮走了過來。悅安君吩咐道:“今天帶他們四處走走看看,幫他們挑把好劍。”杜榮躬身領命。
童率跑去找那個叫趙類的兄弟了,黎啟臣和晏薇在杜榮的引導下來到了湖畔。
那湖是狹長的,周圍寸草不生,也不像其他湖邊一樣有細沙黑泥,湖岸就是整塊的山岩,倒像是有天神把這山劈了一道縫,再灌上了水似的。湖水烏沉沉的,但十分潔淨,似乎深不見底,水中也無水藻遊魚,一片死寂。
黎啟臣問道:“這水似乎很深?”
杜榮道:“公子果然見識不凡,這湖入水三步便能沒頂,湖底的坡度幾乎是直上直下的,誰也不知道湖心有多深。”
晏薇道:“這水裏好像什麼都沒有……”
杜榮道:“是啊……水至清而無魚,不僅是魚,連飄萍水藻也沒有,水質極為清澈甘甜,為人間至純,所以才被稱為‘天水’,以此水鑄劍,方能鑄出絕世神器。”
“鑄劍?”黎啟臣奇道。
杜榮點點頭,引兩人轉過一道石梁,眼前豁然開朗。
隻見一大片空地上矗立著一個個蜂巢一樣的高爐,足有幾十個。每個都有三人合抱粗細,一人多高,下大上小,像是個梨形。連接著層層疊疊的陶鑄鼓風管,鼓風管盡頭是皮革製成的巨大風箱,周圍礦渣柴炭堆成小山,旁邊還有各種器物的模型。
走近一看,那高爐質地似磚非磚,似土非土,堅實致密異常,外表還有一層薄薄的灰綠釉色,遠遠望去,倒像是青銅鑄就。這一次不僅是晏薇沒見過這等奇景,就連自詡見多識廣的黎啟臣也看得呆了。
但這幾十個高爐大多是冷的,隻有中間的一個燃著熊熊的火,三人走過去,隻見幾個匠人隨意閑坐,吃著瓜,飲著酒漿。
高爐旁,是幾個奴隸在鼓風添火,那些奴隸幾乎全身赤裸,僅在下體前麵有條短芾蔽體。晏薇裝作若無其事,但眼光有意避開那邊。心道:難怪悅安君說不可換作女裝,還要作男子打扮……
杜榮對那幾個匠人道:“你們又在這裏偷懶!”
其中一個酒糟鼻子的匠人笑道:“現在還是在暑伏之中,本來就該歇工的,隻不過這火得燒著,所以就開了一個爐意思一下。”
另一皮膚黝黑的匠人也道:“是啊,前日‘丁三’爐炸了,死了幾個奴隸,胡寇也去了,大家還驚魂未定呢!哪有什麼心思鼓鑄?”
杜榮問道:“對了,那‘丁三’爐修複了嗎?”
酒糟鼻子的匠人口齒不清地說道:“修複什麼……咱們誰會這個,那……走了,慢說是修複熔爐,就是冶鐵鍛鋼也難了……”這句話中間有個人名,但卻被他在舌尖上打了個滾兒,含糊帶過。
杜榮皺了皺眉頭,問道:“那邊誰在鍛冶?”晏薇凝神去聽,果然聽到高爐掩映的遠處傳來陣陣叮當之聲。
皮膚黝黑的匠人笑道:“還會有誰!隻有那個小瘋子,才會大伏天兒毒日頭底下,打什麼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