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台聽了欣喜不已:"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禹帝還真的活著?要是這樣,我們可以一直等在這裏,說不定不用百年便能遇到他老人家,然後求他幫我們取出肉身。"
老者歎了口氣,緩緩搖頭道:"按該理當如此,不過……此事近年來有些變故……"
"究竟怎麼了?"英台變得焦急起來。
老者望她一眼,神態顯得很不自然,低聲道:"當初我家與帝君有約,最多幫他看陵五百年。可是不知何故,他竟然爽約了!千年已過他都沒有來!到今年已有一千零五十年!"
山伯驚訝得倒吸一口涼氣,高聲道:"帝君乃千古傳頌、萬世景仰的聖人,自然是一諾千金的人物,絕不會無故爽約的。既不能來,隻怕他有了意外的變故!"
聞聽此言,老者也變得焦躁起來:"會有什麼變故呢?我聽祖上傳言,禹君乃神仙榜百名之內的人物,還有誰能耐他何?"
"神仙榜百名之內?神仙還有排行榜嗎?"英台隻覺得聞所未聞,禁不住脫口問了出來。
老者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禹帝功力極高,很少有人是他的對手,若說他也會發生變故,實難令人相信。哎呀,這可怎麼辦?我還要幫他看護多久呢?"老者六神無主,好半天才定下心神,歎口氣道:"不論如何,總要接著看下去的……"
山伯隻覺得又一條通道被堵得死死的,眼前感覺不到一絲光明。
英台卻不肯認命。她想得很遠:"實在不行,我們飛到天界去找禹帝!既然他是天下聞名的神仙,想來該不難找。"
山伯卻覺得前途渺茫,因為要想飛到天界,單有蝶衣還不夠,尚需將自身的功力提高到仙界以上。可是對於他這樣陽魂殘缺,化蝶一時折損十日陽壽的人來說,還有那樣的機會嗎?
寒冬時節,北風呼嘯,天氣陰沉沉的。
山伯心情沉重,蹣跚著腳步離開了清道原九龍墟,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
天氣又濕又冷,並非蝴蝶翩翩、花開遍地的時候。如果此時強要化蝶,未免顯得太突兀了。因而英台將身形縮得極小,化成一支玉蝶立在山伯的發髻邊。如果不仔細看,外人定會以為那不過是一支白玉做成的發簪。
一路踟躕,不知不覺進入鄞縣縣城。
定睛看去,隻見城內大街上行人極少,四周空蕩蕩的。絕大多數店鋪都已經關了門,隻有極少數幾家半開半閉,卻也沒有什麼顧客。
"既來之,則安之。事已至此,多想也沒有用。"山伯盡力收攝心神,駐足在一家開著門的飯館前,敲起木魚開始化齋。
他自己雖然不需要飲食,無奈老僧的肉體卻不能餓著,至少也要每隔幾日補充點水米。
敲了好大一會兒,才有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人走出來,倒給他半碗剩飯,口中嘟囔著:"方圓百裏的和尚道士都去了!怎麼還有人化緣?真是見鬼了!"隨即上下打量著山伯,提高了聲音道:"喂,我說大和尚,你這樣化齋能化到真金白銀嗎?想要銀子我給你指個地方:距此五十裏有個會稽郡,那裏有個姓馬的太守,兒子稀裏糊塗得了怪病,水米不進,醫藥無效,正在央求和尚、道士做法呢!告示上寫得明明白白,念一天經有二兩銀子的酬勞!連我都想剃了光頭趕著去呢!"
山伯道了聲謝,轉身緩緩離去,心中卻在疑惑:"馬太守的兒子?卻不知是哪一個?難道是馬文才不成?馬家錦衣玉食,連五穀雜糧都不怎麼吃,還能生什麼病?"
才走幾步,卻聽英台的聲音顫抖著響在耳邊:"梁兄莫要去……莫要去,我怕……怕那雙眼睛……那雙陰惻惻的眼睛……跟黑衣人一樣,一想起來就讓我做噩夢……"
山伯安慰她道:"或許是英妹過慮了,你因為心中痛恨馬文才,所以連感覺也變得不準了。"
英台急切地分辨:"不是的!肯定不是!梁兄你想想,早先的馬文才識字不多,文理不通,整天求著想要抄你的手稿,可是後來他怎能忽然之間變得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你再想想他的性格,開始時雖然貪玩,卻也有幾分憨厚,怎會像後來那樣心機深沉、行事古怪?還有,梁兄你不知道,那一日,他和一個胖墩墩的女人來到我家,表現的樣子……絕對是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