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的命運去了遠方,那深不可測的遠方,而小丫卻留下來。這是否是一種命運的安排呢?檢驗我們命運的永遠是時間,我為桃子迷惘離去的身影而感傷,我為留在羅華身邊的青春煥發的小丫而傷感。
羅華沒有去尋找桃子,他們似乎已經告別過了,似乎已經不再可以聚會在這座城市。而他和小丫的命運是什麼呢?這個占據了照相館顯赫位置的小丫,目光依然清澈著,姿態依然天真燦爛,而羅華看她時的那種目光,充滿了我很長時間以來沒有看到的那種迷戀。
羅敏和林莎出事的這個時刻,我正在幹什麼呢?我正在飛機場,我正在送簡。簡要到巴黎去,要去多長時間不知道,簡出發時帶走了我剛出版的書,他說他在旅途上很寂寞的時刻仍然需要再一次讀我的書打發時光。
時光這東西是什麼,我站在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口,望著簡上了飛機,飛機在滑行時我的手機在我貼身包裏震動不息,我不管它在怎麼響,總之,我現在需要看這滑輪如何沿著飛越的起跑線向前滑動而去。
讓我的生命也在滑動吧,我預感到有一天,我單獨一個人也會乘上飛機到一個國家或者一個世界最為遙遠的地方去。而此刻,就讓我的身體在想象虛構之中飛翔起來吧!千萬別忽視虛構和想象的力量,沒有它,我們生命不知道有多寂寞和孤單。當然,芸芸眾生之中每個人在虛構和想象的世界並不一樣。我就要飛起來了,越過飛機的落地玻璃窗,而手機仍然在震動不息,我不得不返回現實,在這個世界上,想象和虛構暫時被關閉在籠子裏去了。
我已經走出了飛機場,正當我朝著出租車停靠站走去的時候,我開始接電話,羅敏和林莎已經出事了,是羅華給我來的電話,他們從一座飯店的22層樓上墜入了地麵。這是一個多小時前發生的事情,也是拂曉時分所發生的事情。
而此刻,太陽已經在省城冉冉升起。我的心已經全部下沉,包括我的肉體靈魂也隨同太陽在下沉,我鑽進一輛出租車,我的心下沉在出租車輪之下,我閉上雙眼,不敢正視這明媚的一天,正視在這明媚的陽光下發生的墜樓事件。長久以來被我一次又一次預感到的災難終於降臨了。很長時間以來,羅敏的現實生活狀態一直是一種混亂的網,它一次又一次地編織著讓我憂慮的東西,然而,我卻一次又一次地推開了它。
當真正的預感在胸內回蕩時,我們推開它,隻是為了尋找到暫時的安寧而已。而當真正的預感展現在眼前時,回避是不可以的,我打開了出租車門朝著外麵走去。
這就是省城的一座五星級酒店,它的名字叫"天堂飯店"。當我朝著這座飯店移近時,我突然明白了羅敏為什麼帶著林莎選擇了這兒,他也許再無法與自己的靈魂搏鬥了,再無力將自己的靈魂解放出來。包括林莎,她曾想做歌手,曾經想變得大紅大紫,然而,自從她的命運與羅敏捆綁起來以後,他們的命運就被徹底地捆綁在一起了。我仰起頭來看著22層樓的"天堂飯店",它的外形以平緩起伏的曲線為特征,在這平緩起伏的曲線中鑲嵌著許多玫瑰花,它也許就是人們意識之中怒放的天堂之花。
離羅敏和林莎已經越來越近,然而,我需要從圍聚起來的三四層人群中移動過去,很長時間以來,他們喜歡觀望悲劇,因為在觀望中,人們發現了露天的舞台,悲劇就在這個大舞台上發生了,觀望者和悲劇保持著足夠的距離,正是這距離使人們不害怕悲劇,然而卻可以欣賞和回味悲劇。
不久之前,在一幢高樓下麵,也同樣圍聚起好幾層人群,林莎瘋狂地想墜毀,已經到了邊緣,林莎當時就是想往下麵跳,然而,羅敏阻止了她往下跳。那種場景對我記憶猶新,事情過去並不長久,類似的事情卻發生了。看來,他們始終要尋找到一種墜樓的高處,就像我當年迫不急待地奔往離緬甸最近的一座小鎮,是為了一次墮胎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