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一細節,大家通過諧音故意拿小軟和女孩珠的事逗趣,但玩笑中更是一種親近和友好,又有一定的分寸,並不讓小軟難堪,大家更的多是會心地笑。
再如,小鬆想讓老二嫂幫他們炒菜時兩者之間的一段風趣對話:
小鬆叫道:“老二嫂,咱十一先生請你辦點小事哩!”
得水老婆平時和小鬆也是玩笑慣了的,現在聽見是小鬆叫她,她在北房裏答道:“揀好的說!”她雖對著公婆,但她一來是娶過好幾年的老媳婦了,再則是得水平日也就不忌諱說笑,所以說話非常的隨便。
小鬆道:“請過來再說呀!”
得水道:“快來!有點小事。”
得水老婆聽見得水也幫著說,知道不是開玩笑,就跑到西房裏。
小鬆道:“請你自己挑揀一下吧,我們這一幫兄弟們數誰好?”
得水老婆沒有聽明白,就又問道:“什麼啊?”
小鬆道:“你不是叫我揀好的給你說嗎?現在你可以自己揀了。”
得水老婆這才知道又是罵著了自己,就還口道:“就知道你這狗嘴吐出來的,永成不了象牙!”
小義道:“是請你給我們炒一下萊。”
得水老婆道:“你們弟兄們也有做不了的事?”
小鬆道:“除了生孩子。”
和尚接著道:“還得再除了炒菜。”又說得大家笑個不住。
這些對話幽默、機智,使日常的生活充滿了樂趣。在《盤龍峪》開頭的這幾段中,雖然有故事情節串著小說的發展,但這些根本不是作者主要關注的對象。趙樹理並沒有詳細描寫這些情節,而是把大量的筆墨放在這些農村青年隨意的閑談上,看似沒有什麼中心話題,沒有什麼重要話題,如同山間的小溪、霧靄一樣,變化無窮,但正是在這種氛圍中,農村生活的自在狀態就真實地呈現出來了。
其次是自在的存在。《盤龍峪》中,幾個農家子弟,在關羽畫像前結拜幹弟兄,他們之間沒有政治目的,結義的場麵也不那麼莊嚴,會餐,磕頭,發誓,唱戲等一係列情節,體現出的是這些底層青年們耿介、憨直、幽默的性格特點。結拜以後他們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兄弟了,他們發誓誰也不能背叛誰,趙樹理在寫出這些“小”字輩肝膽相照的純真友誼時,也是在表現這些農家子弟內心深處潛藏的一種強烈的自由意念。
小說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僅是淳樸淨朗的,還是非常有生氣的,而這種生氣來源於生命的自由狀態。十二個青年之間的這種明朗氣氛,不是來自於某種社會理想,而是來自於一種生命的樂趣,是一種充滿了生機的快樂把大家聚攏在一起,無論是老少之間,無論是在男女之間,每個個體都是能感染別人的、充滿生機的個體。在這種氛圍中,對鬼神的祭拜不過是一種儀式,這種儀式並不能束縛他們,在這個結拜的集體內,他們無拘無束的,自由自在,個體的生命在這樣的狀態中感受到的是全身心的歡娛。“東院裏”在趙樹理眼中,就如同是李有才的窯洞、村中的老槐樹底下一樣,是一個自由自在的民間廣場。這種狀態、這種世界,就如沈從文小說中的“湘西世界”一樣,有的是翠翠那樣自在的生命,或像汪曾祺高郵鄉村一樣,沒有清規戒律,有的是小明子和小英子的愛戀,有的是生命的一種自由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