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武裝堂口(1 / 3)

曾英勇見同鄉久久拿不下對手,心裏十分焦急,恨不得衝上去幫上一把。此時,身邊的彭昆滴溜著一對十分陰險的小眼睛,挑唆道:“快,快上去幫一把,把他打下擂台!”

曾英勇猶豫著,他知道這是犯規,彭昆於是又附著他的耳朵道:“大事不好,你看陳百威準備上台,哇,還有人要放暗器!”

曾英勇心裏一急,什麼也不顧了,“謔”地站起來,喊道:“我來啦!”從地上掠過,飛身躍上台去。

下麵一直觀戰的陳百威見狀,大喝一聲:“不許犯規矩!”

曾英勇不上台也已經上去了,就要動手,陳百威大叫一聲,也躍上台來,接著飛起一腳,將曾英勇踢個趔趄,並很快站占了上風,又在向科武的後背猛擊一掌,向科武眼前一黑,全身散了架一般。

陳餘祥得救,用盡餘力將向科武推下台去……台下一片掌聲、叫好聲。

這邊曾英勇哪裏是陳百威的對手,七八個回合便敗下陣來,賣個破綻自己跳下台去,總算沒給打趴在地,挽回了一點麵子。台下的新會員見自己的堂主、副堂主果然身手不凡,精神大振,更堅定了投奔洪門的信心。

已到開飯時間,這時夥房鳴哨通知開飯,眾人也感到饑餓。陳餘樣本打算留彭昆等人用膳,因見他們用意不善,便送出門去,並正色道:“彭先生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以明白告訴你,我陳餘祥秉承洪門先祖遺誌,以仁義為重,寬容為懷,隻以邪惡勢力為敵,今天放了你,並非你罪不該死,而是給你一次改過的機會,將來若讓我知道你持強欺弱、為非做歹,絕不饒你,弟兄們,送客!”彭昆、向科武、曾英勇被趕出“洪勝堂”,隨後,彭昆的手下也放了出來。“洪勝堂”在香港的開堂立壇儀式非常成功,108名基本會員以筲箕灣為大本營,內外勤組織基本套用大陸的洪門編製,各個成員都有級別和活動職責。根據香港的具體情況,以及“洪勝堂”的基本成員大部分都是市場攤販和苦力,過去這些人披星戴月,肩挑背負的小民為了爭地盤、搶主顧、霸檔口經常發生磨擦,小則口角吵鬧,翻臉成仇,大則聚眾群毆,血流五步,這簡直不是謀生,而是拚命。“洪勝堂”的宗旨便是團結這些人,本著公道與良心,一旦出現糾紛,堂主可以公證判決。“洪勝堂”成立伊始,麵臨的實際問題很多,最主要是經費問題,解決辦法除了會員每月交納會費,還有傅靈華的損贈,但這樣不是長久之計,按大陸的慣例,成立堂口必須靠開賭館、酒店或走私軍火開妓院的收入來維持正常開銷。

在這個問題上,堂主和副堂主意見有了分歧。

陳餘祥想走一條前人沒有走過的路子,這條路子的最大特色就是不靠打打殺殺的慣常手段,而是以“仁義”為重,凡事都講一個“理”,平等待人。因此,也就不能做走私、綁票之類的違法事,要靠兄弟們自覺損贈及節約的辦法來維持開銷。

陳百威認為,這條路斷然行不通,江湖上曆來是優勝劣敗、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任何問題不靠刀劍解決就不存在公道,違背了這一點就等於違背了黑道生存的規律,這絕對是行不通的。

不說陳餘祥、陳百威意見如果分歧,自從“洪勝會”成立後,香港各個行業受到啟發,紛紛效尤。

再說梁再堂的“同鄉會”,彭昆回去後,深感組織沒規沒矩,一盤散沙,指揮起來十分不便。受到“洪勝堂”啟法,回來和梁再堂商議,決定也成立一個正兒八經的堂口。為了有號召力,彭昆也厚著臉皮說他在大陸洪門入過會,也有“證明”,將“同鄉會”改名為“洪義堂”,由梁再堂任堂主,水坑口梁府做為堂口辦事處,彭昆任軍師,向科武、曾英勇任武術教官,因兩人在北伐戰爭中當過連長,把“洪義堂”的人員按軍隊編製分成等級,進行正規化訓練。

接下來是香港各碼頭以鍾盛富為首成立了“洪義勇”,堂口設在灣仔碼頭工地。

還有塘西以張鮮花的“桃花園”妓寨為經濟後台的武師許成名成立“洪群樂”。此外,還有“利和堂”、“合圖堂”、“新義堂”、“群英堂”等十多個堂口,一時間,香港堂口林立,熱鬧非凡,且都以“洪門”自詡,此處不再贅述。單說“洪義堂”軍師彭昆是位十分狡詐之人,自從陳餘祥成立堂口之後,態度來了一個急轉彎,人前人後,都尊稱陳餘祥是香港老大。但這僅僅是表麵,暗地裏,他無時不在夢想做香港的“龍頭大哥”。水坑口梁府的場地本身很大,做堂口上不用裝飾,一切都是現成,每天早晨,洪義堂的會員在向科武、曾英勇的指教下練武,刀槍聲不絕於耳。看著這些生龍活虎的手下,彭昆總感到缺少了什麼,整天悶悶不樂。這天午休,梁再堂由塘西“旺發”賭館回來,突然記起一件事,把彭昆叫至密室問道:“阿昆,小楓、小飛他們回大陸多長時間了?”彭昆歎道:“快一個月了。”梁再堂問:“可沒有消息?”彭昆搖頭:“這些天我正為此事焦急呢。”梁再堂皺眉道:“會不會出現什麼麻煩?”彭昆道:“小楓、小飛這兩個人我比較了解,為人老實不足,輕浮有餘,當初派他們去是迫不得已,那時陳餘祥方麵的威脅很緊,除了他們沒有更適合的。”梁再堂道:“要不要派一個辦事可靠的協助他們?”彭昆:“我也這麼想,正要跟堂主商量,現在弟兄們操練都上路了,要不就抽向科武或曾英勇去一趟廣州。”

梁再堂點首同意。自從香港陳餘祥的“洪勝堂”開了先河,各處堂口林立,梁再堂感到成立堂口必須擁有軍火,才能起到保護的作用。

彭昆則認為,弄軍火不是為了自我保護,而是稱霸江湖,因此他把武器看得十分重要,以至白天黑夜都在想。

梁再堂同意派曾英勇去大陸協助蘇氏兄弟,一會彭昆將曾英勇叫到密室。

曾英勇身材高大,大頭、大眼睛,寬嘴巴,唯一不足是長著一管塌鼻子。彭昆盯了他半晌,突然問道:“你熟識廣州嗎?”

曾英勇不知道軍師問他的用意,隻好如實回答:“我在陳炯明手下當過兵,在廣州呆過一年多。”

彭昆點頭:“你去過天字碼頭沒有?”

曾英勇道:“天字碼頭在大沙頭的西邊,以前我和科武經常去玩,那裏還有一家如意樓很有名。”

彭昆點頭:“我給你一項重要任務,今天起程去天字碼頭尋找蘇小楓、蘇小飛,他們就住在如意樓。”

曾英勇就要下去準備,彭昆忙叫住他:“我的任務還沒有交代完!”

曾英勇搔著頭,說:“不就是叫蘇氏兄弟回來麼。”

彭昆不悅道:“所以辦事情最忌急燥,若是這樣子,我對你也不放心了。”曾英勇臉色脹紅:“軍師盡管吩咐,英勇保證不急不燥。”

彭昆沉思片刻:“這個任務十分重要,牽係到洪義堂的前程,你到後不僅要把事情辦妥,而且還要保密。”說到此處,站起來。

彭昆坐定:“我和梁堂主有一個宏偉計劃,要讓我們的堂口稱霸江湖。以前我們探得有一批軍火,正好用來武裝‘洪義堂’,早些時候已經派蘇小楓兄弟去洽談此事。這兩個笨蛋,難負重任,去了一月有餘,毫無進展。梁堂主讚你辦事能幹,對他一片忠心,特委派你去廣州看看。”

曾英勇受龐若驚:“難得堂主、軍師對我器重,英勇肝腦塗地也不會估負你們的重托。”

彭昆點頭:“以前我給蘇氏兄弟的任務是與賣主洽談,具體事項由我拍板,這兩個混帳東西,說好了與賣主接上頭就回信,可到今天仍無結果,我估計是賣主不相信他,但也用不著躲在廣州不回來,我這裏給你一份‘洪義堂’的委任狀,另給一張梁堂主的名片,梁堂主是香港的富豪,又是太平坤士,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亮出這兩個招牌,相信他們會買你的帳。”曾英勇點頭:“我記著了,隻是萬一找不到蘇氏兄弟又與何人聯係?”

彭昆道:“這一點我也預計到了,這兩個小子可能惹了禍,有意躲避也有可能,你先去天字碼頭如意樓住下,找不到人就向茶樓老板打聽馬佛,這個人很好找,隻要有好處,他一定會領你去見貨主。馬佛這人很喜歡占便宜,有什麼要求,你大膽答應。”

彭昆在一塊絲綢上寫好委任狀,左邊梁再堂也掏出一張“名片”交給曾英勇。

曾英勇離開密室,去管家那裏領取五十大洋做為路費,由梁再堂開著一輛福特轎車送他去碼頭坐船。

渡輪碼頭在上環與中環的交界地,靠近幹諾道中,比起灣仔碼頭更繁榮、熱鬧,每一時刻都有去九龍或大陸的船隻。

曾英勇自小在內地長大,乘船不太適應,到了九龍紅勘碼頭便轉乘汽車直達廣州。

曾英勇來到天字碼頭已是深夜,各處店鋪已經打烊,如意樓卻仍是燈火輝煌。這裏是廣州有名的妓寨,黑夜比白天更熱鬧。幾年前,每當身上有幾個錢的時候,曾英勇常光顧此地,因此十分熟悉。現在舊地重遊,雖然隔了多年,裏麵的設置和規矩還是老樣子。

跨進大堂,早有幾個花枝招展的女郎迎上來,這些女郎都施姻脂、穿叉開得很高的旗袍,露出白嫩的大腿,撩得男人心旌搖晃,想入非非……曾英勇住了下來,叫來女人做陪,快活一夜睡至第二天太陽出來曬屁股了才起床辦理正事。

果如彭昆所料,蘇氏兄弟因在香港惹了麻煩害怕報複在廣州躲了起來,第二天下午,曾英勇和馬佛取得聯係之後便知道此事。

馬佛說,他在如意樓見過蘇氏兄弟,根本不談及購買軍火的事。

曾英勇把彭昆的情況簡單向馬佛做了介紹,馬佛很感興趣,不時搖頭歎喟:“現在彭昆發達了,這家夥誠實不足,狡詐有餘,沒想歪打正著,天生是軍師的料。好,回去後跟你們軍師說,事成後如何謝馬佛。”

曾英勇道:“我們軍師說了,事成之後,不會虧待你。”

馬佛這些年仍在廣州賣嘴皮子,經常陪人吃飯喝酒,吃了個大大的肚皮和一臉的橫肉,一搖頭,臉上的肉便一顫一顫。對曾英勇的答複,他點頭說:“做生意拿回扣天經地義。”

曾英勇:“當然,當然,我們‘洪義堂’剛剛成立,香港堂口多如牛毛,競爭十分激烈,隨時都有被人吞掉的可能。因此,這批軍火十分重要,必須盡快到手。”

馬佛一聽,咬著厚厚的嘴唇翻著白眼想了一陣,然後起身,把客房內外察看了一遍,才關上門小聲問英勇:“帶現款沒有?”曾英勇搖頭:“目標太大,不敢,談妥之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這裏有洪義堂的委任狀,還有梁再堂的名片。”說著,要去口袋裏取給馬佛看。

馬佛連連搖:“不看,不看。沒帶現款不好辦。我的意思你明白不?就我們倆人合夥,比如槍械每枝五十大洋,你回去報帳說是一百大洋,這樣我倆每枝就可以分二十五大洋。”

曾英勇道:“這當然好,隻是彭軍師說談妥後由他親自提貨付款。”

馬佛咬著牙,啐道:“甚麼鳥軍師,我管他叫彭馬臉!好罷,要我引見可以,先給一百大洋介紹費!”說著伸出一隻手來。

馬佛不悅的樣子十分難看,兩腮的肉凸出,麻衣相法雲“兩腮鼓鼓圓,便宜盡愛占。”看來此話頗有道理。

曾英勇苦著臉:“不瞞你說,軍師總共才給了我五十大洋盤纏,昨晚玩女人繳房租已花去五個大洋。要不我回去稟告軍師讓他與你洽談?”

馬佛一咬厚嘴唇,開口道:“那就四十個大洋中介費,不能再少了,留下五個大洋吃飯住店做路費足夠了,玩女人的事先克製克製,我給你開一百大洋的條,這樣算對得起你吧?”

曾英勇苦笑,隻得應允,幾經周折總算見到了貨主莫啟青。

這一見不打緊,曾英勇驚呆了,原來他們同在陳炯明手下任過軍官,而且十分投緣。

倆人甩了馬佛,莫啟青要曾英勇搬到海珠區一家酒樓住下,才正式洽談生意。

這是一座名叫“星島酒家”的旅店,共三層,曾英勇租住三樓最北的一間。當時的廣州,三層樓算是很高了。

房內放置一張木床,一張書桌,兩張太師椅,一套功夫茶茶具。

兩位坐定,曾英勇先開口:“莫兄這批軍火價格如何?”莫啟青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麵對曾英勇,他的個子不高,臉色很黑,額頭凸出,這些都體現出廣西壯族人的特點。

“曾兄先不要問價,你我兄弟之間不值得談論這些雞毛小事,我問你,你能吃多少?”

曾英勇想了想:“我們‘洪義堂’目前有一百二十名弟兄,一人一枝就是一百二十枝。莫兄,這個數目你不為難吧?”

莫啟青沉思片刻:“香港目前有多少堂口?人數多少?”

曾英勇不明他的用意,隨口道:“大約十幾個堂子。除了‘洪勝堂’,我們的人數算是最多的。”

莫啟青點頭:“他們都需要槍枝嗎?”

“求之若渴,就是愁無門道。”

莫啟青一拍大腿:“很好,這筆生意我做定了。曾兄,不瞞你說,早年在陸榮延手下當兵,我就私藏了一批軍火,後來陳炯明主政,就想著如何脫手,為這,我求了不少人,如果沒記錯的話,也找過一位叫彭昆的馬臉。”

“他正是敝人的軍師。”

莫啟青點頭:“那次我跟彭昆沒做成生意,後來反武器賣到了廣州。”

曾英勇“嚓”地站起:“什麼?武器你已經賣了,這趟我豈不白來了?”莫啟青按下曾英勇:“曾兄別急,耐心聽我把話說完。那批軍火出手後,我有了一筆錢,想著回家過太平日子,可沒過多久,又有人找上門來,我心裏一癢,又到處找貨源,沒想這一做就上了路。這年頭兵荒馬亂貨源到處都是,上層人物走馬燈似的換,一下是陳炯明,一下又是胡漢民,接著又是龍光濟、孫中山,光記名字頭都暈。那些職業軍人都知道誰當家都坐不長久,最實惠還是多搞點錢,錢何處來?賣手中的軍火,這樣一來你老弟我就過得滋潤了。不瞞你說,我也有自己的堂口,不光販軍火,還賣煙土,我早就打算去香港擴充地盤,就是地形不熟,現在好了,有你這位兄弟,怎麼樣?跟我幹,保證你好處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