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掃蕩九龍(2 / 3)

池小麗強忍著悲憤,撲過來要拚命,彭昆掏出槍扣動了板機……小姑娘失聲尖叫,撲在母親身上……恰在這時,頭頂上的閣樓裏跳下一位漢子,與彭昆拚命。彭昆措手不及,身上挨了幾拳,脖子也被掐住。

原來這漢子正是池小麗的丈夫,以為匪徒們隻殺男人,女人會沒事,所以一個人躲在閣樓裏。想不到這些沒有人性的劫匪竟開槍殺害他的妻子。彭昆本想命令手下開槍,但脖子被掐哪裏叫得出來?好在蘇小楓還算聰明,用槍頂著漢子的背開了兩搶。

漢子倒在血泊裏,小女孩子撲上去哭叫父親。彭昆淫性大發地撲過去……小女孩很機靈,躲過了。

彭昆見手下看他的熱鬧,罵道:“看什麼?給我搜東西、砸店!”自己卻一門心思去追女孩。

女孩無處可躲,向樓上爬。彭昆道:“乖一點,要和你好,不會殺你……”

從一樓追到四樓天台,小女孩再也無處可逃了,彭昆獰笑道:“怎麼樣,這回死心了吧?乖一點,免得動武傷著你!”

彭昆色迷迷地添著舌頭慢慢逼近小女孩,小女孩坐在天台護欄上嚇得全身發抖,眼見無法逃脫,哭叫道:“爹地、媽咪,等一等我——”

彭昆趕到護欄時,小女孩正懸在空中向街心墜落,眼睜睜看著一位美豔的處女很快變成了一團肉泥,不禁連歎可惜。

彭昆下來時,店裏已洗劫一空,接著又在附近找到兩家刀剪店,破門而入,尋找比槍方便的各類“架撐”,如西瓜刀、牛肉刀、大剪刀、屠刀等。是夜,九龍各區警署人員雖然尚未撤往港島,但已無人巡邏,油麻地、旺角、深水涉警署都把大門關上,連門口站崗人員都被撤了。

從刀剪店出來,蘇小楓建議道:“軍師,搶一般的店鋪沒意思,不如專搶金鋪、銀行,裝一口袋金子就發財了!”

彭昆覺得很有道理,當時金鋪最多最有名的在上海街一帶,於是從北至南,逐間洗劫,敢於違抗者,格殺勿論。

彭昆很得意,認為這輩子殺人還是今晚殺得開心,隻憑性起,想殺就殺,根本不用擔心殺人償命或警方追捕。亂世中殺人是最過癮的,殺得多了,竟比弄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從北一路殺到南,彭昆一幹人等已殺紅了雙眼。經過天後廟附近時,旁邊有一間規模很大的珠寶行。

蘇小楓跑過來問道:“軍師,要不要進去?”

彭昆揮著槍:“走,當然進去!”

“你知道這珠寶行是誰的嗎?”

彭昆這才眯縫著眼睛借著街燈看上麵的招牌,寫著“伍氏珠寶行”,說道,“不就是伍平的麼?一樣不能饒他!”

馬仔們破門而入,恰好伍平正在指揮十幾個店夥計轉移稍值錢的東西。見一夥人蜂湧而入,便知來者不善,抱拳施禮道:“各位好漢,老朽店裏值錢的已經運回香港,這些破舊玩意若喜歡的話請自便,請自便。”

彭昆躲在外麵,畢竟太熟了,一時難以拉下最後的一點情麵——這也是他渾身上下還殘留的一點人性。

一會蘇小楓出來彙報:“軍師,老東西說值錢的沒有了,怎麼辦?”

彭昆眼睛滴溜溜轉了一陣,咬牙道:“這老家夥是隻老狐狸,不要信他,他的東西若是轉移了還賴在這裏幹嗎?進去認真搜,有保險櫃什麼的要他打開!”

果如彭昆所料,“伍氏珠寶行”所有值錢的金銀珠寶並沒有轉移,因戰爭發生得太突然,且事前毫無預兆。伍平從香港匆匆趕來,打算把財物先遷到香港再轉入歐洲的一些銀行。沒想到日軍未來,先遇本地劫匪。經過一番地毯式的搜查,馬仔在一密庫裏尋得一個巨大保險箱。

伍平先是一驚,繼而說:“保險箱是空的。”

一位馬仔叫道:“管它是空的還是實的,你打開再說!”

伍平仍狡辨道:“對不起,我沒鑰匙,這鋪子是老板的,我是帳房。”

馬仔居然相信,追問道:“你們誰是老板?”

店夥計麵麵相覷,伍平抱拳道:“我們都不是老板。我已經說了,老板攜了值錢東西過香港去了。”

蘇小楓再也捺耐不住了,從人群裏擠到前台,抱拳道:“伍議員,快把鑰匙支出來吧。別人不認得你,難道我不認得?”

伍平高興地叫道:“阿呀,原來是小楓老弟,都是一家人,請坐、請坐!”

蘇小楓用力推了一把,伍平一個趔趄倒退幾步,但還是僥幸地說道:“小楓老弟,你難道不認識我了?”

蘇小楓撇撇嘴:“你少和我套近乎,這時候我除了認識錢,誰都不認得!”“伍先生,還是識相點,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伍平見蘇小楓不買他的帳,對其他人說:“你們知不知道,我和你們的軍師彭昆是把兄弟,他當上太平紳士還是我幫的忙。我說的都是真話,不信回去問你們軍師。”

蘇小楓冷笑道:“伍議員,你別做夢了,還是乖乖地把鑰匙繳出來吧!實不相瞞,我們是奉彭軍師的命令行事。”

“我不相們,一定是你假冒他的命令!彭軍師再不講理也不會連我的東西也搶。”

彭昆出麵抱拳道:“伍議員別來無恙?”

伍平如獲救命稻草一般拉著彭昆的手:“好弟兄,這回我可以獲救了。這些人都不肯給我麵子,非要開保險櫃不可。”

“他們要你打開保險櫃是什麼意思?”

“他們說裏頭有金銀珠寶,其實什麼也沒有,是空的,真的是空的。”

“那就好,你打開給他們瞧瞧。”不等伍平開口,彭昆高聲宣布道:“你們聽到了沒有?伍議員是我的朋友,他說保險櫃裏沒什麼值錢的東西,等會打開給你們瞧瞧,要是沒有馬上離開,給我留點麵子!”

伍平是見過各種場麵的,當然明白彭昆的意思,隻是不相信他會這麼快變臉,驚愕地望著他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怎麼樣?伍議員,做為朋友我隻能幫到這一步了,快打開吧,既然你說沒有,怕什麼?”

伍平用發顫的聲音說:“彭昆,這麼多年來,你我的交情不可謂不深,到了這關健時刻,你放我一馬不行嗎?”

彭昆從鼻子裏哼出聲音,說:“伍議員是位明白人,怎麼現在糊塗了?你難道不聞‘此一時也、彼一時也’這句俗語?我承認你我過去交情很深,但都是各取其所的相互利用,一旦時過境遷一切都不複存在。若按老先生的邏輯,中國的大片土地都還是秦始皇的呢,怎麼後來又出現了三國二晉南北朝?出現了清朝皇帝?而且現在又有了日本人!可見這個世界上的土地、金銀財主還有女人都是公共資源,誰有能耐誰就占為已有,做生意賺錢和打劫發財隻是手段不同,性質還是一個樣。今天好不容易輪到我坐莊,這九龍的財產都是我的!你不是扯交情麼?我告訴你,今天彭某人夠給你麵子了,不看在過去的情麵上,一進門先殺幾個,看你敢不敢違抗!”

伍平總算看清了彭昆的麵目,用手指著他顫聲道:“這麼多年來我都看走了眼,今天總算認識你了!”

彭昆仰首大笑,陰冷道:“老先生,還是乖乖地把鑰匙交出來,免得我們動手!”

伍平冷笑道:“你別做夢,我明告訴你,保險櫃裏有價值幾百萬的金銀珠寶,但我就是不會交給你!!”

“為什麼?”

“因為你這種毫無人性的匪徒得到財產,為了掩飾自己,同樣也不會放過我們。”

“算你聰明!”彭昆道,“不過我會有辦法讓你交出來。”說完,拉著伍平幾根胡須用力一扯——伍平痛得呲牙咧嘴,一摸下巴,出血了……

“伍議員,痛嗎?”彭昆手裏耍弄著那一撮白胡子,陰陽怪氣地說:“你已經一把年紀了,這又何苦呢?錢財乃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雖然你今天難免一死,但我可以讓你死得利索點,一槍打中心窩,什麼痛苦也沒有,來生還可以投胎轉生。如果不肯合作,我讓你活不成,死不了。比如割了舌頭防止你亂話,斷十個指頭免得你寫我幹過的壞事……怎麼樣,肯不肯合作?”伍平此刻喉嚨一熱,一口痰湧了上來,向彭昆臉上啐去。彭昆一邊用手絹揩,遂下令:“把伍議員架起來,不要讓他亂動。”伍平被幾位漢子架著,手腳不能動,但嘴裏還是罵個不休。彭昆道:“看來伍先生以為我是開玩笑的,來人啦,拿一盒火柴,伍議員這一口胡子很瀟灑,不知迷倒多少女人,今天我燒了它!”

彭昆擦燃火柴,點著了伍平的長胡子,伍平哇哇大叫,屋內上下彌漫了毛發燃燒時的焦糊味……“現在想通了沒有?”彭昆問道。

伍平一生這是第一次受刑,十幾年前雖被綁票過一次,但匪徒們並沒有虐待他。他實在受不了了,痛苦地說:“求求你讓我死個痛快,我把鑰匙給你。”

“這還差不多,”彭昆道,“你說,說完我馬上成全你。”

“先放開我,我受不了,讓我休息一會。”

彭昆於是下令鬆綁。伍平摸摸空空的下巴和嘴唇,奇痛無比,流出兩行淚,哭喊一聲:“蒼天呀,你要長眼——”喊完,一頭撞在磚牆上……彭昆急忙製止,但已經晚了,伍平雙眼翻白,口吐鮮血倒地而亡。

彭昆激怒了,下令道:“把他剁成肉泥!”

一陣亂刀,嚇得十幾個店夥一起跪下,哭著求饒。

伍平的屍體很快剁成了碎肉,彭昆指著十幾名店夥記說:“你們都看著了,這就是不願交鑰匙的下場!”

店夥計一齊搗蒜般磕頭:“好漢饒命,我們是傭工,實在不知道鑰匙在哪裏,這是個簡單的道理,換了你做老板也不會讓夥計知道很多機密。”

紅了眼睛的彭昆哪裏肯聽,吼道:“你們騙不了我,我知道你們的用心,想等我們走了再取出財寶瓜分。想的倒美,我不會讓你們稱心的!你們按年齡排好隊,從老到少,一個一個拷問!”

於是將十幾個店員按年齡次序,逐一趕出門外,盤問鑰匙下落。這些人實在不知東家把鑰匙藏於何處,自然無法回答,隻好一一被亂刀砍死。

殺至最後,是一名十五歲的小店員,他撲嗵跪地向彭昆哀求:“好漢饒命,我是一位新店員,才來不久,師爺、師父、師哥都不知鑰匙下落,我如何知道?我是個苦命的人,自小父母雙亡,家中還有一位七十多歲的祖母由我奉養,不是我貪生怕死,實在是老祖母可憐,我死了她連下床煮飯都不能……”

彭昆道:“你連自己都顧不來還想著一個早就該死的老太太,可見你是天底下第一大傻瓜笨蛋!留你也沒用,不如成全了你!”說完一槍打在少年額頭上,接著在太陽穴補了一槍,直到確認死定了才餘怒未消地離去。

由於在“伍氏珠寶行”一無所獲,彭昆如一頭發怒的獅子,將仇恨傾泄到其他商戶、銀行身上。教導手下道:“我們如今的首要任務是發財,沒有時間跟人講人情,凡不肯繳出財物的,先砍倒幾個再搜!”

1941年12月9日,是九龍地區居民開埠以來度過的最黑暗、最血腥的一個晚上,匪徒們所到之處,劫財劫色,草菅人命。戰後,1946年出版的《香港年鑒》有明文記載:“……深水圳、旺角及油麻地一帶,匪徒乘機出動,大肆搶劫殺戮,殷商富戶多被搶殺,損失慘重……”

是夜,彭昆一夥劫得財物無數,由於機會難得,人人精神旺盛,毫無倦意。到了淩晨,彭昆鼓勵手下:“弟兄們,日本人快要打過來了,再不抓緊,機會就沒有了,晚上我們幹個通霄!頂不住可抽幾袋鴉片提神!”

手下人齊聲喊道:“我們要發財,我們不累!”

彭昆看到手下情緒激昂,非常滿意,高聲叫道:“好,我們現在到尖沙咀發財去!”

蘇小楓走過來小聲道:“軍師,尖沙咀住了不少洋人,說不定他們有槍。”

“不怕,我們人多勢眾洋人也怕死的。”

“如果遭到抵抗,我們有損失不合算。”

彭昆道:“要想發大財就不要顧忌那麼多。現在各處都洗劫得差不多了,九龍城區已被潮幫的‘福義安’反複洗劫,再不開辟新地盤就要坐失良機,你沒聽說在新界與日本人作戰的英軍已經頂不住了?”

蘇小楓點頭:“聽說了,日本人很快就會進入九龍市區。”

“那還等什麼?馬上向尖沙咀方向進軍!”

“衝啊!”

“發大財啦!!”

以彭昆為首的劫匪們呼喊著口號,浩浩蕩蕩衝入尖沙咀地區,率先搗毀九龍倉大閘,蜂擁而入,倉內存留的白米、砂糖、棉紗、布匹、罐頭、洋酒即搶掠一空,用客貨車運往設在九龍地區的“和義堂”據點。庫內有員工十幾名,劫後,彭昆又下令一陣亂槍把他們射殺了,又轉入漢口道洗劫。

1941年12月10日淩晨,漢口道的居民忽然聽得震天動地的喊殺聲從四方八麵湧來,以為是日軍殺到了,慌忙爬起來藏好財物。

定下心來聆聽,卻是本地口音,並夾雜著粗言髒語,便料知是怎麼回事了,還未來得及做應變準備,各家大門已被乒乒乓乓地猛力撞開,一群左臂纏著白布,手持駁殼槍或利器的人凶神惡煞般湧進來,入屋後不問青紅皂白,喝令蹲下,拳打腳踢一番,然後翻箱倒櫃,大肆搜劫。

彭昆手裏提著槍,由保鏢護衛,專揀豪宅洗劫。

來到一處找換店,門外貼著“金錢找換”的招牌,大喜,破門而入。

店主見狀,嚇得麵如土色,自動將所有現鈔約三千多港市雙手奉獻,求饒道:“好漢饒命,錢物都在這裏,自願孝敬。”

彭昆冷笑著一把奪過,交給手下,又伸出手:“還有呢?”

“沒有了,實實在在沒有了。”

“那你外麵寫著‘金銀找換’是什麼意思?”

“好漢聽我說,這‘金銀找換’其實都是清未民初一直遺留下來的商業慣用語,不信可問問老人,即使就是有金銀,兵荒馬亂之年,也不會到我這小店找換。”

彭昆臉一沉,吼道:“給我打!”

一陣亂棍亂刀,店主倒在血泊之中,也不管他死還是活,再向南進行“發財大計”。

出門時,點上一把火,看到火光衝天,然後狂笑著離去。

走了沒多遠,前麵有一棟大樓,像是富貴人家,下令撞開門,卻是四戶洋人。其中三戶都是葡萄牙人。當時葡萄牙是親德的,而日本則為軸心國之一,所以這些葡人都以為日本人會尊重他們,並不急於走避,沒想到會碰上這一夥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