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誰破落呢(2 / 2)

去到外間,紫蘇寫了藥單子,正要吩咐憐月,憶月猛地跳了出來,嚷嚷道:“我去我去,我去抓藥!”

懷月倒豎起柳眉,掐了她一把,笑罵:“個小蹄子,就你逞能!”

紫蘇心頭一動,問:“你們要去哪裏抓藥?”

“去徐先生那裏啊!”憶月道。

“徐先生?”紫蘇奇了,“這麼說,你們這裏是有郎中的?”

“當然有啊!”憶月歪著頭,一派天真爛漫,“不過徐先生隻會醫治外傷,還有外感風寒什麼的,像夫人這樣的可不會。”

紫蘇點點頭。這裏是水匪窩,匪徒們刀尖上行走,那刀劍不長眼,哪裏沒有個傷口血窟窿的?是該配備醫師才對。

“我跟你一起去吧。”她起身,順手提起了藥箱。

惜月忽笑道:“先生的藥箱可放在這裏,我們替您保管,您提著反是累贅。”

紫蘇看她一眼,那丫鬟垂著臉,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沉靜老實的模樣,仿佛才剛那話不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好。”紫蘇把藥箱遞給了她。

出了主屋院子,紫蘇回頭,見月門上鐫刻著峭拔挺逸的倆字:鷺園。

憶月順了她的視線,也將那倆字看了看,道:“我家夫人最喜白鷺,那字是我家幫主題的。”語氣裏甚是自豪。

紫蘇頷首:字不錯,名也有意趣。

“對了,昨晚來時未曾看清,你們這裏叫做什麼?”

“碧水灣。”

這名字……

哪有半點匪窩的煞氣,倒像個無方勝景之地。

許是曉得了紫蘇是個女子的緣故,憶月一邊走,一邊止不住偷偷打量她那張臉,就隻差開口叫她把麵具取下來看看內裏了。

紫蘇微微笑著任由她如此動作,卻並不點破,也不遂了她的意,隻一邊走,一邊心裏默記大致的方位和看到的樓閣景致。

“徐先生不住在宅院裏嗎?”

不覺已出了大門,門楣上黑亮亮的的三字題匾:碧水灣。

憶月正要回答,前麵不遠處嫋嫋婷婷走來一女子,小丫頭立即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妙目一翻,朝那女子白了一眼,咕噥一句:“老肥豬上屠——挨刀的貨,妖精!”很是鄙夷的樣子。

紫蘇一噎,不意這玲瓏剔透的丫頭會說出這一嘴粗俗又惡毒的話來,果然人不可貌相。再看那女子,杏眼桃腮,發堆青螺,柳腰款擺,蓮步姍姍,衣袂翩翩間天然一段風流,淺笑盈盈間平生幾許勾魂。

此女,是且蘭人。

女子身邊跟著個小丫頭,到了跟前,大約是紫蘇目光灼灼、毫不避忌的緣故,小丫頭先就漲紅了一張小臉,怒道:“哪裏來的破落郎中?好不放肆!”

“說誰破落呢?”憶月噔噔噔衝上前,一指便給那丫頭戳在臉上,“沒眼色的小蹄子!屙泡尿照照,誰破落呢?”

眼見一場關乎內宅爭寵的大戰即將登場,紫蘇急忙一手一個扯開倆丫頭,衝那袖手在旁的女子略略行了一禮,道:“鄉野村夫,衝撞了貴人,還望見諒!”

女子先是睨了她一眼,再而懶洋洋朝粉裙上一朵繡花吹了口氣,然後才對那橫眉立目的丫頭道:“燕兒,休得無禮。”嗓音輕輕柔柔,好似一匹軟緞。

紫蘇按住了倆丫頭的穴道,一鬆,燕兒便趔趄了一步,待要再次發作,猛可裏瞅見紫蘇眼裏兩抹寒光,她愣了愣,到底撇撇嘴,扶著女子的胳膊進了大門去。

“呸!”憶月衝著兩人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她哪是什麼貴人?不過仗著幾分姿色,我家夫人又得了病,鑽了空子爬上高枝兒罷了。憐月姐姐說得對,她才是永遠上不得台麵的破落貨!”

紫蘇對她的憤恨不感興趣,她隻好奇那女子如阿娜依、莫仰莎一般且蘭女子常見的眉眼。

“她就是你們的姨娘嗎?我看她麵相,像是且蘭人。”

“呸!娃娃都沒見一個呢,姨娘的名分哪是她想要便能得的?你叫她玖玉好了!”憶月氣憤憤,緩了緩,又道,“她是三年前珍州安撫使大人硬塞來的,初始我家幫主也不理她,後來不知她用了什麼狐媚手段,漸漸越爬越高。看那架勢,恐怕她還想取代夫人呢!哼!做她的白日夢!”

“這樣啊……”

紫蘇再次回頭,玖玉已轉過照壁,再看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