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客人是誰？來自何處，沒有一點記錄嗎？”
洛姨娘搖頭：“隻說是南邊來的客商，姓董，住在距美錦院不遠的留君閣客棧裏。但是等美錦院將此事稟報京兆府，捕頭們去的時候，已經人去屋空了。王爺也派人去查過，一點線索都沒有。
按理，池燕燕和你姐姐沒有贖身文契，能去到哪兒？可事情就是這麼蹊蹺，也不知是不是池燕燕提早做的安排。或者，你姐姐也和那個龜奴一樣，已經……隻是一直沒有找到罷了。”
“那龜奴……我伯娘曉得嗎？”
“他那時才生下嶠兒尚未出月子，沒敢跟她說，不過我想，恐怕她心裏……”洛姨娘垂下眼眸。
兩人都沉默下來。
過了半晌，紫蘇斟酌著開口：“關於先帝賓天，靖王他可有什麼話說？”
“先帝發病之時，王爺不在京中。他是被先帝傳旨召回的。據我所知，對莊、孫兩位太醫受廢太子和廢後逼迫給先帝用毒這件事，王爺他沒有多說半句話，至少在我麵前是如此。”
這般說著，洛姨娘眼裏湧出一抹悲憫的情緒來。
迎著這樣的眼神，紫蘇有些怔愣，她忽而笑道：“姨娘，靖王他也有雄心壯誌的吧？”
“身為天家之子，哪個沒有雄心壯誌？”洛姨娘抿唇，又端起了茶盞。
紫蘇也默默飲茶。
恰適時，忽聽顧嬸在廚房那邊驚呼。兩人一下對望，不約而同放下茶盞，紫蘇再顧不得禮儀了，自己先起身出門，快步趕到廚房。顧嬸在廚房後麵連聲叫嚷：“哎呀！這是怎的了？”
紫蘇衝到廚房後門去一看，顧嬸手裏捏著一顆未剝殼的胡豆，望著地上，一臉驚恐。地上躺著一隻鴿子，肚腹朝上，指爪蜷曲，眼睛睜著，一動不動。它小小的腦袋旁邊，落著幾顆被啄出些小孔的胡豆。
紫蘇蹲下去，發現鴿子的尖喙和嗉囊已發黑。看來是這鴿子啄吃了胡豆，中毒身亡。
毒，叫做鬼見青，通常做成藥水的樣子，與嫩胡豆殼一個顏色，且能穿透胡豆殼，沾染在胡豆上，食之，立時斃命。
顧嬸驚聲道：“我在這兒剝胡豆，這隻鴿子飛來，我便丟了幾顆給它。它跳來跳去地啄，突然間一下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這這……這胡豆……”
她突然像是才驚覺過來似的，猛地扔了手裏那顆胡豆，人也往後退了好幾步。
這時，洛姨娘也趕來了，見此情形，也驚得捂住嘴，須臾才問：“哪裏買的胡豆？”
“是個年輕的小媳婦。她說是才采摘來的，奴婢看的確新鮮，便買了。”
“以前有沒有見過她？”
顧嬸想了想：“來賣菜的都是城外的農家，常看見的有，不常看見的也有，這小媳婦……這小媳婦奴婢第一次見！”
紫蘇插了一句：“賣胡豆的應該不止她一個吧，為何您恰好買了她的呢？”
“她老在我跟前晃，說了好幾次她的胡豆才采下來的，新鮮。我想著今年還沒有吃過胡豆，不如就嚐個鮮。一大籃子我全買了，還準備下午給你們送一點過去呢。”
“把今日買的菜都丟掉！”洛姨娘當即道，“拿刀切過菜嗎？菜刀、砧板都用滾水好好燙一燙。”
又望向紫蘇，“對不住了姑娘，本是請你吃飯的，這……真是對不住！”
紫蘇急忙搖頭，一麵心裏急急思慮：胡豆是事先浸好了毒的，那婦人早盯上了顧嬸。
為何要下毒？定是跟高濬在查的案子有關。這算是警告嗎？好讓高濬停手？
可是，下毒的人當知曉，王府尹身為一方父母官，突然遇害，那是震驚朝野的大事，高濬如今的身份又擺在那裏，不可能撒手不管。
那麼背後之人到底是誰，敢以這般手段陷害洛姨娘？
倘若是白澤……
若真是白澤，倒也說得過去。隻是這樣一來，白澤是在挑釁嗎？他已經受了傷，高濬也知曉他的住處，就不怕這邊的人與他對戰？
“啊，我去跟雲翼說一聲，恐怕濬兒也有危險。”洛姨娘忽道，轉身就走。
紫蘇跟著走了兩步，想想又停了下來，對還呆站著的顧嬸道：“伯娘，快，我跟您一起做。”說著，將剝好的半碗胡豆連著碗一起丟進菜籃裏，又在屋角找到一把鋤頭，提了那籃胡豆便去了後院。
靠近牆邊有一處空地，紫蘇挖了個深坑，將那籃胡豆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