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是毫無過錯的,你叔叔一定很高興得到這個消息,如果梅森先生回馬德拉時他還活著。”
“我叔叔!他怎麼了?你認識他?”
“不,梅森先生認識,愛先生是他在半沙爾的老主顧,梅森先生回牙買加時,暫時在馬德拉養病,你叔叔得到你的信時,梅森先生正好也在。愛先生提起這件事,因為他知道梅森認識一位羅切斯特先生,梅森先生說出了真相,很遺憾你叔叔他正病著,他的病是癆病,而且很重,恐怕難以痊愈了,因此他沒辦法來英國,把你從圈套中救出來,不過他讓梅森先生立即行動阻止這件婚事,他讓我幫忙,我很高興沒有太遲,我想你現在留在英國好了,因為我確信等你回到馬德拉,你叔叔可能已去世了,你在這裏等著愛先生的消息再行動,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們留下來?”他問梅森先生。
“沒有,沒有——快走吧,”他迫不及待地答道。說著,兩人就走出大廳,也未向羅切斯特先生告辭,牧師同羅切斯特先生談了幾句。不知道是責備他還是告誡他,然後也離去了。
我回到自己屋裏,在半開的房門口聽著他走,很快,宅子裏靜了下來,我把自己關在屋裏,鎖牢了門不讓任何人進來,然後——不是哭,也不是歎息,我很鎮靜,而是——機械地把婚服脫下,換上我那件呢衫,我本以為昨天會是我一生最後一次穿它,然後坐了下來,疲憊不堪,我的頭埋在兩手間,趴在桌上,我思考了,在現在,以前我卻隻是在聽,在看,在動,看著事情發生,聽隨人命。
這一天其實很平靜,——除了瘋子那一幕,因為在教堂,那件事並未張揚,也沒有爭辯不休和吵鬧,既沒有淚,也沒有歎息,隻是幾句話,表示反對這樁婚事,然後羅切斯特先生嚴厲地問了幾個問題,接著被答複、解釋,對那番話進行了確認,並且用確鑿的證據進行了證實。那個神秘的人走了,於是一切都是昨天的故事了。我仍舊照樣回到我的屋子裏,一片茫然。我想我還是簡?愛,並無多大改變,沒有受到殘害,也沒有受到襲擊。可是,昨天的簡?愛呢?昨天的生活在哪兒?今天的生活又在哪兒?那個對生活充滿著渴望、熱情洋溢的簡?愛,幾乎做了新娘的簡?愛,如今一無所有,孤苦伶仃了。她的生活毫無光彩,她的前途虛無縹緲。冬天的寒冷在仲夏裏降臨,臘月的風雪在六月裏飛揚,冰兒凝結在青翠的蘋果上,厚厚的雪片壓壞了怒放的玫瑰,荒草地裏裹上了霜凍的屍布,昨夜還是繁花似錦的小路,今天卻已罩上了厚厚的雪花。
半天前的樹林還像春天裏枝葉茂盛,青色誘人,而今卻已是挪威冬天的鬆林—廣漠、荒蕪。我的一切都沒有了,一夜的時間種種世間難測的厄運降臨到我的頭上。我昨天緊緊握住的希望,那生機蓬勃、燦爛美麗的希望,今天已如挺直的、冰冷的僵屍,永遠也不會複活了。我審視我的愛情,那由我親愛的主人一手締造的愛情,已像是一個孤獨地躺在搖籃的嬰兒,它顫抖著,經受著疾病和痛苦的拷打,卻不能在羅切斯特先生的懷中求得安慰。哦,它從此孤立無助了,因為忠誠已被摧毀,信任已被踐踏。在我,我的主人也不再是我以前的那個主人,他不是我想像的那樣!我不願意說他是邪惡,不想去想他是不是欺騙了我。但他不再是那麼偉岸,那麼正直。所以我必須離開他,我是十分明白的。至於什麼時候離開,走到什麼地方去,我還沒個主意。不過,他自己肯定也是恨不得我越早離開桑菲爾德越好,這是毫無疑問的。他是不再需要我了,他對我的愛情則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碰到這件事後,早就淡了。
他一定十分不願意見到我,我甚至害怕在他的麵前走過。哦,我是怎麼搞的,這麼糊塗。我毫無頭緒,種種思緒如奔縱的潮水,在我的四周旋轉,我用手捂住了眼睛。我似乎躺在了一條幹涸的河床上,遠處有群山中的山洪暴發,洪水正向我衝來。可我渾身綿軟,一動不動。我想起來,可我沒有力量。我虛弱地躺在那兒,我隻想死去。但我的念頭裏閃過一點生命力似的搏動——我想到了上帝。無聲的禱告纏繞在我無助的心靈裏,那是些欲出口訴說又無力掙脫出口的話語:“求求你,不要離開我,苦難就在跟前,可沒有一個人幫助我。”它來了。在我還不曾合起雙手,屈膝跪下向上帝懇求把它趕走之前,它終於像急流一樣呼嘯而來了,一下子全衝向我的頭上了。我的四周一片黑暗,沒有希望,沒有愛情,沒有等待,信仰倒下了,這整個的念頭形成一個黑壓壓的龐然大物,沉重而猛烈地壓在我的頭上。那種痛苦實在無法言喻,就如是“水進了我的心靈,我陷入了深深的泥潭;我找不到立足之處,我沉入了深水中,洪水淹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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