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霸業萬事競,任他後人論短長(2 / 3)

那麼,儒者們推崇的“先王之道”到底是什麼東西呢?原來,正是昔日西周時代落後的政治經濟製度和意識形態。這種思想,現在分析起來,極其迂腐。從春秋戰國開始,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就決定了西周那種“先王之道”的崩潰。而秦帝國從中央集權的角度出發,廢封建而立郡縣,反而從政治體製上對當時產生了革命性的積極作用,這恰恰是他的曆史功績之一。

由此可見,分封製絕對不利於維護大一統的政治格局。無論是秦始皇還是李斯,都不會走曆史回頭路,使得大秦帝國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大一統國家,又重新回複到“諸侯更相誅伐”的崩裂狀態。

秦漢之後的曆史經驗也明白無誤地證明,郡縣製的施行,對於中央集權的發展和國家統一的維護,功莫大焉。為此,不僅唐代文豪柳宗元在《封建論》中盛讚秦朝郡縣製,清初大思想家王夫之也在其巨著《讀通鑒論》中評論道:

郡縣之製,垂兩千年而弗能改矣,合古今上下皆安之,勢之所趨,豈非理而能然哉!

第三,經濟方麵,始皇帝嬴政所頒行的“除井田之製”,一度成為他賦斂無度、窮奢極欲的強力手段之一,被後世大加鞭撻。儒者們認為,井田製溫情脈脈,乃上古三代聖王所確立的基本製度。秦國自商鞅以來,廢井田,開阡陌,在富國強兵的同時,引發了土地兼並,造成了貧富不均、風俗奢靡等一係列社會問題,進而量變到質變,上升為秦始皇時代賦斂無度和法繁政苛等重大政治問題。

實際上,“除井田之製”並不是秦國專利。早在春秋時期,魯國就曾經施行過“初稅畝”。秦始皇三十一年,“使黔首自實田”政令得以實施,標誌著以井田製為主的傳統奴隸製生產關係徹底消亡,其根本目的,也是要通過重農措施增加國家和個人財富。

從曆史經驗看,秦國當時的這些措施極大提高了農民生產的積極性,相比過去井田製,有著顯而易見的優越性,促進了生產力的巨大發展。因此,“除井田之製”,乃順應社會曆史發展潮流之舉,也是秦始皇對中國經濟發展的一大貢獻。

而秦代田租賦斂,實際上也隻是繼承六國舊製,沒有特別加重。在曆史發展過程中,秦國正是依靠這種製度勃然而興,靠這種製度統一全國。所以,說“除井田之製”是秦國亡國一大理由,完全站不住腳。

秦始皇時代整個經濟政策的目的,顯然最主要的不在於秦始皇個人的“窮奢極欲”。嬴政北修長城、南建靈渠,在都城鹹陽營造阿房宮、驪山陵,確實工程營建不息。但所有這些營建,還真不能籠統指斥為始皇帝出於個人目的的好大喜功。特別是長城、靈渠以及馳道等國家建設工程,都是出於鞏固國家統治的需要,對於後世王朝和民眾來說,利大於弊,有的更成為萬世之利。

長城修好以後,秦朝在抵禦匈奴方麵大量節省了開支,國防效益和社會效益相當可觀。而且,我們進一步聯係到秦朝對匈奴的戰爭,其戰爭性質,於秦朝方麵來講是正義的。當華夏文明麵對隨時而來的草原文明衝擊,不能不戰,而且勢必一戰。既然能“以戰止戰”,既然一戰有時候能收一勞永逸之效,既然有利於整個國家經濟的發展,那麼,秦朝人民對匈奴戰爭方麵的負擔,應該也屬於“合理”的範圍之內。

雖然蒙恬率三十萬秦朝大軍堅守北境十多年,戰爭負擔沉重,但這個負擔是必須的。否則,華夏文明根本得不到任何保障。秦亡之後,到漢朝初年,對於外來威脅,新朝廷每次對匈奴用兵,大體上也要保持幾十萬兵力。到漢武帝時代,軍費開支巨大,比起秦始皇時代來說就多得多了。

即使一直為後人所詬病的秦始皇暴虐“符號”阿房宮,也不能簡單地全盤否定。如果我們認為那些煌煌建築延亙綿綿,僅是秦始皇純為自己驕奢淫逸所修造,則未免有失偏頗。

帝國大修宮室,有時候還真不僅僅是為了帝王個人享受,肯定有“威重天下”的考慮。所謂“王者居宸極之至尊”,為了讓屬國和治下臣民畏威懷德,就需要營建豪華宮殿來展示皇權尊嚴和君臨天下的成就感。這種弘大規模的營建,也是帝國時代大一統的政治需要。

漢臣一直對秦始皇大修宮殿展開大批判,其實漢朝在立國之初,漢高祖和蕭何等人也大肆營建。根據《史記·高祖本紀》記載,漢高帝八年,蕭何主持未央宮營建,差遣無數工匠,修造了東闕、北闕、前殿、武庫以及太倉等殿宇,宮闕壯麗,豪華無限。見此,劉邦起先還假裝憤怒,表示說國家初建,就如此營造,肯定要勞民傷財。蕭何回答說:“天子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經此解釋,劉邦大悅。

第四,有關秦始皇時代的法治,後世以四字概括抨擊:“刑罰酷虐”。從治術角度來看,秦朝確實刑罰暴酷,刑名眾多、輕絕人命、吏治刻深、賞罰不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