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有了一定實力後,馬上就建立草台班子政府,封官拜爵,如果你能穿越到那個年代,到江南各地走上一走,就會發現,到處都有一群人在討論稱帝稱王的事。這至少可以說明一個問題,他們的真正目的隻是想過過皇帝的癮,至於驅逐韃虜隻是附帶目標。隻要有發家致富的可能,他們可以跟民族的敵人蒙古人握手言和。

有兩個積極的證據可以證明江南人的反抗內涵。

1278年,建寧(今福建建甌)人黃華稱帝,元政府招降他,黃華帶著他的草台班子就跑去了。但很快他發現,元政府對他的待遇還不如他單幹的待遇,於是又造反,最後被元軍追得走投無路,自焚。

1288年,循州路(治所在今廣東龍川縣西南)鍾明亮聚集十萬人造反,聲勢逼人。元政府招降他,鍾明亮同意,但提出的要求是,要他擔任循州州長。但忽必烈拒絕這個條件,要他到大都麵聖。鍾明亮認為這是請君入甕,殺了元政府的談判使節,二度造反。元政府軍積極進剿,同時招降,鍾明亮不能支撐,二度投降。但仍然是那個條件,要做循州州長,忽必烈拒絕,他第三次造反。但事不過三,元政府剿匪部隊再也沒有對其招降過,鍾明亮最後失敗,本人也不知所蹤。

忽必烈在遙遠的大都看到江南地區的反抗記錄,發現南中國的人真不好治。他先是使用懷柔政策,三番五次下令,駐守江南的軍隊不許再製造敵人,要軍民一家。但美好的命令正如一朵鮮花,到美人手裏,會被當成頭飾插在頭上,而到了毛驢手中,就會被當成解餓的食物。元政府在江南的駐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無法控製自己,於是,江南地區的造反記錄與日俱增。

忽必烈發怒了,於是,就出台了那些惡意摧殘南人尊嚴的法律條文。

劉爚提到的小韃子在江南各地基層(鄉、村)當大爺的事,其實是保甲製。保甲製是這樣的:每二十家編為一“甲”,政府派遣一人管理這二十家,這個人稱為“甲主”。“甲主”就是這二十家的總管,衣服飲食,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取走,女子和財產,當然也不在話下。

但劉爚說這些甲主都是韃子就是大錯特錯了。蒙古人口太少,江南的鄉村多如驢毛,雖然經過蒙古人的屠殺,但仍有南人1184萬戶也就是60萬甲。這就需要60萬蒙古人來江南鄉村當甲主,難道忽必烈有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本事,一下子變出這麼多人?

實際上,甲主都是色目人。俗話說,奴使奴,使死奴。色目人是蒙古人的奴隸,他有機會管理他的奴隸南人,其殘暴可想而知。

至於劉爚說的新娘第一次要和甲主睡覺,也就是曆史上煙霧迷蒙的蒙古人的初夜權問題。這無需辯駁,因為甲主根本就不是蒙古人。即使是蒙古人,也是不可能的事。還是前麵的分析,蒙古人口太少,如果真有初夜權,他們要去行使這一權力,非得累吐血不可。

當然,這不是說蒙古人一本正經,像個紳士,實際上,他們南討西征的過程中,沒少揮灑他們的精子。但那是戰爭,戰爭中無數喪心病狂的行為,又豈止是蒙古軍隊的專利?

元朝江南地區的造反像慢性腸炎一樣連綿不絕,歸根結底,是互動的結果。江南人有錢,忽必烈當然明白,所以大肆搜刮,他第一次征日本時的所有軍事物資就都出自江南。而江南人激烈的反抗又成為元政府統治者對他們實行高壓的動因。

劉爚對小劉伯溫說:“韃子們對我們南人就沒幹過什麼好事,所以,和他們的政府對著幹,沒有什麼錯。”

小劉伯溫當時不懂這段曆史,劉爚的講解又有斷章取義和意氣用事之處,所以小劉伯溫總感覺哪裏不對。如果蒙古人對江南真有駭人聽聞的壓榨,並持續不斷而無孔不入,那麼,為什麼他現在還能衣食無憂,武陽村所有人都快樂地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這個問題,是他暫時找不到答案的,隻有他走出武陽村,麵對更寬廣的世界時,才能找到答案。

當初,埃及人說大地是圓的,希臘人馬上怒目:“沒腦子的木乃伊,大地是平的!”

現在我們知道,埃及人是對的,希臘人是錯的。但你不能說希臘人蠢,因為埃及人住在平原,遠遠看去,地平線有個弧形,所以他們說大地是圓的。而希臘人住在多山之地,眼睛看不出太遠,如果不是在平麵上,高山怎麼能安穩?

我們住在什麼樣的地方,就會有什麼樣的眼界,所以,很多有知識的人都說,走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吧!

走出去,到括城

1324年,劉伯溫14歲,正是剛進入青春期的年紀,他變得更沉默寡言。在這時,人們已清楚地看到,劉伯溫有一雙高傲的琥珀色雙目,這雙眼睛配上他那沉默寡言的性格,使人對他的印象並不好。有人對劉爚說:“你這孩子是不是在山村裏憋的?怕是要憋出病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