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跟我說話。"他說。
"我叫霜降……"她看出他一點不老,半禿的頭造了個老氣橫秋的假象。
"接著講。你沒聽見?你得跟我聊天!"
"現在幾點?"
"管他呢。哎,講話講話!"
"……我要回去睡覺。"
"就睡這兒,那是床。"
"……我要回去。我走啦?……"霜降覺出一點兒蹊蹺和恐怖。這屋和這男人都不對勁。她輕輕擱下未啟的Coke,實際上她根本不知它是什麼,一隻冰冷的金屬筒,隻讓她感到幾分凶險。
"站住。你不能出去。這裏是牢。"叫四星的男人說,"你進來了,就跟我一樣,別想出去。這屋真的是牢。"
霜降環視一眼,倏地笑起來。這屋有點瘋癲米幻的氣氛,但怎麼也不可能是牢。她笑得嘹亮,從裏到外笑透了。霜降就這點好,不怵生人,不在乎高低文野。她笑時四星停了牌戲盯著她看,既驚訝又羨慕:她笑得多麼好啊。霜降笑時想,好日子容易養瘋人。這屋雖一團糟,但沒不精致不高檔的物件。地毯、壁毯、水晶吊燈就有三隻不同的。一屋子擺設足足夠裝潢十間屋子。若它被稱為牢,天下人都會去殺人放火情願被囚進這種"牢"。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你笑什麼?我神經?喝醉了,滿口胡話?狗娘養的騙你!這裏真是牢房。"
霜降仍帶著逗醉漢或瘋人的神情,問:"你不能出去?"
"出去會被五花大綁綁回來。"
"跑快點兒,跑遠些!"
"槍子兒會攆上我。"
霜降咬住下唇——笑憋得她鼓了兩腮。四星又開始擺另一局牌,沒擺完就一把收攏了它們,他瞅定霜降,浪氣地半眯眼:"知道嗎?你是一帖補藥,男人看你一眼就是大補。"他擱下手中的牌,站起身。霜降想,他可別由文癲子變成武癲子。
"我困死了,我要回去睡了。"她仍笑,但眼已四下掠了一遍,看看有什麼能操到手,一旦他瘋得動粗,她好砸他個劈頭蓋臉。
"我告訴過你——床在那兒。"
霜降發現他已逼得相當近。她一下站起來,拳頭捏得實實的。近看,四星的臉清濯,還有幾分典雅。那雙眼不像所有瘋人那樣空白,帶著魂魄散去後的超然。四星眼裏僅盛著深極的寂寞,絕對的疲憊。他半點兒不瘋,霜降斷定。但他究竟怎麼了?
霜降·壹(3)
"你長得……"四星伸手,又想捏她下巴或臉頰,她用力躲掉了那手。"你長得比較混賬。"
"你嘴幹淨點兒!"她斥道,並非真惱。霜降並不是個純真得連打情罵俏都不懂的女子。
"這院子沒人嘴幹淨。媽的,我喜歡你。你的混賬小樣讓我喜歡你了!"他將兩手搭在她肩上。它們是懶的,冷的。
霜降有種感覺:隻要她一撤身,他就會倒伏下來;似乎他的重量全擱在兩手上,她架著他,或被他拄著。
"摸摸我的臉。"他說,霜降照辦了,"我他媽的不配喜歡你嗎?小鄉下妞兒?"他柔情地說出這些流裏流氣的話。
霜降從未設想過事情會這樣開始。也未料到會有四星這樣的男人存在著:把他突發的鍾情表達成輕賤。一種遙遠的卻與生俱有的騷動在霜降身心中出現了。下一步該發生什麼她似乎並不清楚,但她知道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