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2 / 2)

霜降臉頓時@T@X@T@小@說@共@享@論@壇@發燒,被心裏一點癡心妄想嚇的。

父親不發一言,猛地拉開一隻抽屜,尋找什麼。大江越發緊張,身體重心完全移到一條腿上。那姿勢給人的感覺是,隻要一觸他,他就會彈射出去。後來霜降知道,大江是唯一敢激怒父親,也是唯一能從父親盛怒下逃脫的人。他還有個本事是,無論父親與他反目多少次,他依然能在父親心目中維持最得寵的地位。

霜降·叁(3)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名字。"他對霜降道,同時仍全力警誡父親。

"霜降。"

"雙將?好家夥,我們家一個將就夠我們受了!"他似恭維似挑釁,朝父親齜齜嘴。

"霜降是個節氣。"她答。臉上的紅仍褪不掉。她知道自己收縮下頦,讓眼睛從下方朝上瞅是很好看的。她此時就那樣瞅他。 ◎◎

父親沉默得像鐵,手捺在什麼東西上。

"你還不滾?"老頭聲音竟十分地柔。

"那錢呢?爸,您要不給錢,六嫂再來,我就叫門口警衛押她出去!……"

一聲金屬撞擊,霜降驚得喝一口風。程司令嘴抿得不見了嘴唇:一把手槍被他拍在桌麵上。再回頭,大江早沒了影。

"你也走。"程司令低聲對霜降道,"快走!"

霜降小跑著離開那間書房。

樓梯口,大江坐在樓梯扶欄上,見了霜降他順坡溜下去。"嗨,我知道你也會被馬上轟出來。你當他不敢開槍?他年輕時,好些人險些被他斃掉。要不是我腿快反應快,他早斃過我一百回了!"

"那是真槍?"霜降問。

"你當那是玩具?老爺子要是玩原子彈,那也準是真原子彈!"他笑了。他這樣笑口是方的,一嘴牙撐得唇很飽滿。

關於老將軍的過去,有許多不分褒貶的傳奇。將軍二十歲已做了營長,出了名地"敢死"。有回他腿中彈,引起壞疽,當時最簡單的辦法是截肢。他已高燒得昏迷,卻在軍醫向他下鋸子時拔出槍,嚷嚷誰敢斷他腿他就斷誰的命。大軍進城後,他便裝徒步,檢查軍風紀。見一位中級軍官坐了輛人力車,很適宜悠然的樣子。軍規製止軍人著軍服乘人力車,將軍大喝,讓他滾下來。軍官見他不過糟老頭一個,連腔都懶得搭。將軍那回真開了火。至於他何故槍擊他器重的那個大學生秘書,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妻子生出活脫脫的小秘書來。當那位秘書被辭退調任時,走進程司令書房,準備繳出全部保險櫃鑰匙。緊張和愧疚使他忘記了將軍的規誡:無論誰從背後接近他都必須在五尺開外立定,同時嘹亮地喊出一聲:"報告!"若否,將軍便有理由朝身後開槍,當刺客處置。因此秘書挨了顆槍子。被打斷肋骨,引起脾髒出血的秘書替將軍證明,那隻是一次普通的走火事件。

大江從樓梯扶欄上跳下來,問霜降:"老爺子是不是在教你書法?他有好幾個女弟子……"

霜降說她哪有工夫學書法,她不過偶然在"首長"房裏待了那一小會兒。大江嘻哈著說,你羞啦?這有什麼關係?哪個老頭子不喜歡漂亮小姑娘!我老了,才不教小姑娘書法;教遊泳!他笑得無恥,所以人看出他心裏並沒有無恥。

霜降惦記著到幼兒園接孩子,快快離開了。大江卻在身後叫:"哎,別走,聊會兒啊!我講話放肆慣了,你別在意!"

霜降笑笑,太陽刺得她眼眯起來。

"交個朋友!"他伸手,她不懂他意思。"握手都不願?"她這才將自己的手迎上去。手心碰手心時,她感到他的微妙的揉搓、那揉搓中微妙的表達。

"想不想跳舞?"大江問,"星期六晚上,有空嗎?"

"我不會跳。"

"教你啊。"

"我笨死了。"

"教你這樣的漂亮姑娘,我耐心死了。"大江說。霜降仍那樣微低頭,讓目光從一個人為的深度閃出,閃出人為的曲折。她知道自己這副樣子之所以動人,是因為那怯生生的挑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