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3 / 3)

霜降·叁(5)┅思┅兔┅在┅線┅閱┅讀┅

川南有次結交了一位非常合意的男朋友,她四處與人說:"他長得帥,就像我們家淮海!"終於相處到程司令批準她帶進門了,全院人都見川南喜洋洋、跑出跑進地清理布置她的臥室。而當她領男朋友進屋卻見了鬼一樣叫出來:她牆上出現十多張放得巨大的男人相片,每張都有顯著的題款:贈川南。有的還配上讓人反胃的愛情小詩。除此外,門後貼了一大張醫學掛圖,上麵赫赫然標明:"最新避孕法四則。"男朋友剛剛在桌邊坐下,馬上看見一塊白色搪瓷備忘錄上以彩色瓷畫筆寫著——切記按時服藥:1。癲癇靈,2。斑禿靈,3。宮頸潰瘍靈。川南失了一刻神誌,臉慘白眼發直,男朋友搖她晃她生怕她這時就發癲癇。男朋友與她斷,倒不是被屋裏的惡作劇所嚇,而是川南對惡作劇的反應:她斷了氣一樣呆著,好一陣之後,突然,極其順手地從床墊下抽出一把刀來;取刀的動作那樣輕車熟路,仿佛取牙刷梳子。男朋友尚未弄清她的意圖,甚至未及看清她操出了什麼東西,她已嘶嗚著"淮海!我跟你拚了!"衝出門。淮海正在院裏馴他的鴿子,見川南舞著刀朝他來了,呼啦一下撒出全部鴿子。院門先被關嚴,之後全院子都運動起來。川南被製伏時,自己身上被那刀傷了幾處,雖然無關緊要,但弄得一院子血,氣氛相當慘烈。男朋友就此消失,不僅從這院子消失,甚至全北京都不再有他的蹤跡。

不是霜降親眼見,誰也不會相信夜間這對有深仇大恨的兄妹會坐在同一張牌桌上,全無幹戈。霜降沒說清來意,就被人捺在椅子上。"先替我拿牌,我上廁所去。"捺她的人有張又瘦又皺的臉。東旗的話:淮海見女人就把個臉笑得稀爛,落下一臉"西門慶"褶子。霜降說她一點不會。淮海又在她脖子上撩捺:"不會的準拿好牌!"

"淮海吃豆腐!"川南叼著煙起哄。

"這叫豆腐?"淮海手仍擱在霜降脖子上:"這是豆腐腦兒!"

一屋人全笑起來。霜降站起身,推說得照顧那病孩子,慌慌地離去了。川南叫:"淮海,豆腐腦兒跑啦!"人又笑,一屋人在光裏煙雲裏像個快樂的噩夢。

霜降摸黑下樓梯時,聽見幾輛摩托車馬達由遠而近,然後停在門口。不一會兒聽見一群高跟皮鞋靈巧而矜持地走過門廳,似乎大門前站崗的警衛連過問都免了。除了程老爺子本人,所有人對這院子深夜的繁華都深知熟知。然後聽見這院子的少主人們迎出來,他們走上另一側樓梯,有女子的嬌嗓音抱怨樓梯太黑。所有人都相互親熱地直罵。十一點之後,各屋的另一套供電裝置開始工作。這套裝置的耗電開支程司令拒絕付賬。於是他們便在電表上做手腳:無論他們怎樣揮霍電耗量,表上的字碼都在他們控製下移動;並且電耗量愈大它移得愈慢,當他們用電爐吃烤羊肉,涮生魚時,巨大的電耗量恰恰使電表指數幹脆靜止。他們中間沒有一個是窮困而在幾個電錢上斤斤計較的,盡管錢不多,他們仍想不通憑什麼要把錢付給國家:這麼大個國家難道缺我這幾個電錢?……

客廳的燈是被程司令允許開的,哪怕通宵達旦。所以他的兩個年長的孫子常在這裏完成功課。這夜客廳裏多了個人:程大江。他坐在地毯上,身邊一圈垃圾:"可口可樂"空聽、西瓜皮、捏扁的紙杯。他幾乎與電視屏幕臉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