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誠官兵,雖已次第安插,然革麵恐未革心,永曆在緬,於中豈無係念?萬一邊關有警,若輩生心,此其患在腠理也。
所謂“二難”,吳三桂詳盡說明:
今滇中兵馬雲集,糧草問之民間,無論各省銀兩起解愆期,難以接濟,有銀到滇,召買不一而足。民室苦於懸罄,市中米價巨增,公私交困,措餉之難如此也。凡召買糧草,民間須搬運交納。如此,年年納,歲歲輸,將民力盡用(於)官糧,耕作半荒於南畝,人無生趣,勢必逃亡,培養之難又如此也。
所以,吳三桂得出結論:
臣徹底打算,惟有及時進兵,早收全局,誠使外孽一淨,則邊境無伺隙之患,土司無惶惑之端,降人無觀望之誌,地方稍得蘇息,民力稍可寬舒,一舉而數利存焉。竊謂救時之方,計在於此。謂臣言可采,敕行臣等尊奉行事。
清廷下定決心後,撥銀數百萬兩,指派內大臣愛星阿率一支八旗勁旅,親赴雲南,配合吳三桂進軍,以圖全力剿滅西南一帶的南明殘餘勢力。
從永曆帝那裏得不到賀禮,緬甸新王非常氣憤,同時接到吳三桂等人發來的恐嚇信(先前洪承疇已經給緬王的哥哥發過類似書劄,表達過“留匿一人累及全土”的恫嚇)。
誰勢力大就投靠誰。沒過多久,緬王與其大臣便決定對永曆帝一行下手。
緬王先派人通知永曆帝:“賊眾已退,緬土獲安,請天朝大臣過河,飲咒水明誓。”沐天波認為緬人不可信,主張不要前去。馬吉翔、李國泰卻死催,認為緬甸人敬鬼重誓,吃了咒水之後,大家都可保長久平安。
1661年七月十九日,永曆帝屬下大臣盡數而出,渡河前往者梗,參加盟誓儀式。永曆“行宮”內,隻有總兵鄧凱和十幾個老弱殘兵“保衛”病懨懨的皇上。鄧凱命大,他的腿被馬吉翔打成殘廢,行動不便,故而得留。
眾大臣剛到盟誓地點,就被三千緬兵團團圍住。三十個人負責捆綁一人,並不多說,把大臣們就地砍頭。
馬吉翔、王維恭、李國泰等二十三位大臣以及隨從數十人皆被殺害。
本來緬王不想殺沐天波,派人把他架出(主要想把這位沐爺和永曆帝一起送給清朝報功)。沐爺奪刀而起,擊殺緬兵數人,最後為亂兵所殺。
隨從的錦衣衛官員中有幾個人“漏網”,逃回岸邊“行宮”中告變。
永曆帝聞報驚悸,想自縊解脫,被總兵鄧凱阻止:“皇上若去,太後誰管!”由此,永曆帝才打消了自殺念頭。
緬兵殺完大臣隨員後,衝著岸邊永曆帝行營跑來,蜂擁而入,翻箱倒櫃,把南明朝臣所剩物品洗劫一空。先前僥幸逃出藏入永曆帝床下的幾個明朝隨員,也被搜出,當場殺死在永曆帝麵前。
慌亂驚懼下,永曆帝兩個嬪妃及諸臣妻女皆自縊於樹間,情狀極慘,“累累如瓜果然”(鄧凱《也是錄》)。
緬兵把永曆帝、太後、皇後、皇太子等二十五人驅趕至一個小屋子當中囚禁,派兵嚴加看護。當時的南明暫住地一片慘狀,遍地橫屍,樹掛懸屍,一幅人間地獄圖。
不久,緬兵把永曆帝等人驅至沐天波原住所關押。南明大臣皆死,唯餘一般的家屬、仆役、宦者三百四十餘人,皆擁擠在一個竹樓內,哭聲震天。
隔了兩天,永曆帝才被允許返回原來的“行宮”。地上血跡猶在,屋中財物全無。
二十五日這天,緬王派人送來一些銀物,假意問候,並解釋殺人原因:“我乃小邦王子,實無傷犯諸臣之意。隻因天朝各營兵屢入緬境殺害民眾,眾怨難犯,相互約結,殺害大臣們以為報複,希望皇帝對我小邦不要懷恨!”
驚悸兼患病,永曆帝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隻能向緬王的使者微微頷首示意。
不久,營內又發傳染病,幸存人員死傷大半。剩下的人出走,緬人不加阻止,往往在半路攔截,搶劫財物後,均殺之不留。
永曆帝大臣被殺後,白文選得知消息,曾一度又深入緬甸率兵來救。由於緬軍有備,白文選失敗而歸。退兵途中,部將張國用等人挾持白文選,退往雲南。
吳三桂得知消息後,立刻派先前降清的明將馬寶等人勸降。
眾叛親離,無奈之下,白文選隻得選擇投降。於是,四千多人的南明隊伍,又成清朝降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