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和吳德從身後走過來,在姬遙莘的兩邊站定。他們不需要說什麼,姬遙莘知道蘇箬已經永遠都徘徊在了黃泉路上。
“對不起。”吳德率先開口,卻不知道是對誰說著這話。
“蘇箬帶著幽冥令,她已經……”吳德猶豫著,不知是否應該把話說完。
“你們過來了。”姬遙莘的聲音輕輕的,語氣十分平靜,“謝謝你們。”
“你是葉蓮娜,我見過你的,就在雪山上,還有在你的家鄉。”默言看著娜娜,點了下頭,像是致意;她又把臉轉向吳德,“我也見過你。”
娜娜和吳德都沒有應聲,他們的神情嚴肅。
默言的手裏拿著什麼東西,她朝娜娜這邊丟過來——一個閃著銀光的小玩意兒,仿佛是一枚小小的釘子,在黑色的廢墟上跳躍了一下,娜娜默然地蹲下來,撿起這個東西,是一枚戒指,指圈裏刻著葉蓮娜的名字。
“你父親的東西,還留在雪山上。我還給你。”默言說著,笑起來,“你應該知道你鬥不過我的,如果你現在離開生死陣,以後我不會再去打擾你。你覺得呢?”
“不要聽她的,”姬遙莘說,“你要是離開,生死陣就會破陣,你會受重傷。”
娜娜依然沒有出聲,她將雙臂伸開,那樣的動作像是受難的基督,一陣交響樂聲由遠及近,卻破碎淩亂得不成樣子,仿佛是一群初學者在排練艱難的樂譜。
周遭的殘垣斷壁中發出沙沙的聲音,仿佛是其中藏了許多不安分的怪物,隨著複調的樂聲漸漸融合和諧,人聲歌唱與節拍相合,一雙雙枯黃的手破土而出,像是渴望吞噬和破壞的怨靈,向著暗黑的天空求索著。人聲唱鳴的歌聲當中,所有的歌詞都在呼喚,都在禱告:“eлeha!eлeha!”
她召出了來自家鄉的鬼魂,盡管一言不發,回答卻已經明確。
默言臉上的笑消失了,她怨毒地看了娜娜一眼,又轉而望著吳德:“你知道,姬遙莘曾經騙了你,她答應你的事情,沒有做到,是不是?”
吳德站在原地,低頭思索,仿佛是躊躇。
姬遙莘搖了搖頭,語氣虛弱:“吳德,我們都在生死陣中,誰要是中途退出,我們就全會死……默言和我都不介意同歸於盡,可是你不一樣……你還要等無支祁……”
那些從地下伸出的鬼手,沿著地麵蜿蜒,去抓默言的腳踝,然而一陣業火忽然從地麵縫隙中熊熊燃燒起來。火光照亮了娜娜的臉,她緊閉雙眼,頭發散亂,臉色蒼白,雙臂還是保持著伸開的姿勢,顯然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默言憐憫且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又溫柔地對吳德說:“你難道沒發現嗎?姬遙莘騙了你,蘇箬騙了你,葉蓮娜騙了你,隻有我,從未騙過你。”
遙遠的交響樂聲越來越亂,越來越微弱,娜娜的身體在搖晃著,仿佛隨時都會支持不住而倒下,她那張美麗的混血的麵容逐漸呈現出青灰色的衰老和頹唐。
“我到底該相信誰,你們答應我的事,誰都沒有做到,我到底該他媽的相信誰。”吳德的目光依次從三個女人的臉上掠過去。
姬遙莘沒有說話。絕望像是黑夜,沒有盡頭,逃不出去,也躲不開。哪裏都是黑暗,哪裏都要麵對最為殘酷的將來。她的絕望如此強烈,默言一定是感受到了,所以默言妝花了的臉上,才會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這是姬遙莘的死陣,而且將吳德和娜娜也都有搭進去了。
從默言身後遙遠的黑暗之中,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不管你選擇相信誰,都不要相信你的敵人。”
不是多麼優美的音色,但確實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這聲音穿過層層的黑暗,如同發出聲音的女人身影,從黑暗的彼端走過來,業火還在地麵燃燒,女人從默言身後的黑霧中步步走來。
她穿過光和影,穿過廢墟和將要熄滅的火,腳底踩過從地獄中伸向天空,掙紮著的枯手。
四人俱大吃一驚,尤其是默言,幾乎要按捺不住回頭查看了。
女人越走越近,姬遙莘看到這人懷裏抱著一把武|士刀,刀鋒藏在黑色的刀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