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茂以為救自己的是餘紫嫣,但定睛細看,發現對方的身量比紫嫣矮小。蒙麵人僅僅說了三個字,可從語音上判斷,她分明是個女人。
蒙麵人的武功遠在陳伯茂之上,十名大內高手合力阻截,也沒能將她擋住。陳伯茂雖然身受重傷,且疲憊不堪,但突然來了強援,他精神為之一振,手中的軟劍又舞得呼呼作響,配合蒙麵人朝外突圍。過了約半盞茶功夫,二人已衝出趙記豆腐坊。
但是,二人還來不及喘口氣,就有三批官兵分別從東、南、西三麵朝他們撲來……蒙麵人向北一指,對陳伯茂道:“你快往那邊跑,我來阻擋追兵!”陳伯茂覺得這聲音頗有些耳熟,便抱拳問道:“請教恩公尊姓大名?“”蒙麵人在他胸口親親一拍,說道:“等會你就明白了,現在快些逃吧!”陳伯茂曉得自己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於是向蒙麵人深深一揖,扭頭就跑。跑出去十來丈遠,後麵就傳來了“乒乒乓乓”的兵刃相交聲。
3
蒙麵人為陳伯茂所贏得的逃跑時間,大約兩柱香功夫,若擱在平時,陳伯茂早已逃得無影無蹤,但此刻他身負重傷,行動的速度還趕不上一個耄耋老翁。因此,當徐靖和郭鬆在獵狗的引導下率兵攆上來時,陳伯茂隻跑出去三、四裏路。
追兵越來越近,已能聽見他們雜亂的腳步聲。陳伯茂慌不擇路,一頭紮進了一條幽深的小巷。這條小巷名叫絲瓜巷,陳伯茂踉踉蹌蹌奔進去的時候,一個中年漢子挑著一副擔子正好從裏麵走出來。擔子的前頭是一摞食盒,裏麵放著碗筷、調羹和辣椒粉、精鹽、米醋等調料,擔子的後頭有一隻火爐,爐上燉著一鍋香噴噴的羊肉粥。巷子裏光線昏暗,陳伯茂隻顧逃命沒來得及細看,“砰”一聲撞到了擔子上……頓時,“稀裏嘩啦“”,碗碟碎成了一堆白晃晃的磁片,辣椒粉、精鹽撒得滿地都是,火爐也倒了,砂鍋摔成了八瓣,熱騰騰的羊肉粥潑了一地。
這中年漢子準備去巷子外賣早點,見此光景心疼不已,他一把揪住陳伯茂的脖領,怒吼道:“急著去投胎啊?也不瞧瞧前麵有沒有人,快賠我鍋碗和羊肉粥!”
陳伯茂道:“對不住!實在對不住!”說著伸手去懷裏掏摸,想找出幾兩銀子做賠償,但摸遍了全身一無所獲。這時,官兵們已追至巷口,狗吠聲、呼喝聲吵成了一片。陳伯茂顧不得許多,一把推開中年漢子,拚命往前奔去。中年漢子見迎麵趕來大批手持利刃的官兵,也嚇了一跳,慌忙丟下擔子,跟著陳伯茂一起朝巷子深處跑。
三隻獵狗衝在隊伍的最前麵,給官兵們帶路。可是,跑到摔壞的擔子前,它們突然一齊停住了,圍著香噴噴的羊肉粥直打轉。徐靖以為獵狗們嘴饞,便吩咐士兵將羊肉粥掃除。幾個士兵立刻動手,不一會兒便將地上的羊肉粥清理得幹幹淨淨。但奇怪的是,三隻獵狗仍“汪汪”亂叫著踟躇不前,仿佛突然失去了跟蹤的目標。徐靖命郭鬆取出陳伯茂的襪子,讓獵狗們再次嗅嗅。然而,嗅過之後,三隻獵狗依舊茫無方向,搖著尾巴原地打轉。徐靖雙眉緊鎖,不知獵狗們出了啥問題,郭鬆也是一頭霧水,幹著急沒辦法。
其實,問題出在那些撒得滿地都是的辣椒粉上。獵狗的嗅覺雖然靈敏,但碰上辣椒,就像醉漢走路——找不著北了。剛才,陳伯茂雙腳踩中了辣椒粉,又被羊肉粥一攪和,這些辣椒粉便牢牢粘在了他的鞋底上。這麼一來,獵狗們再也聞不出他腳步的氣味,隻能對著黑黢黢的巷子“汪汪”亂叫。
徐靖不明就裏,他一邊命人去調其它獵狗,一邊領著隊伍繼續朝前追。
追到絲瓜巷盡頭,眼前出現了東、西兩條岔路。徐靖舉著燈籠低頭查看,發現兩條路上都有踩過羊肉粥留下的腳印,於是他命郭鬆帶一半人馬朝東追,自己則帶著另一半人馬朝西追。
徐靖領兵追了盞茶功夫,道路兩邊出現了許多住家,他又分出一部分兵力挨家挨戶搜查,自己帶著餘下人馬繼續往前追趕。追了半裏多路,終於攆上一個驚慌逃躥的中年漢子,看個頭不像陳伯茂,士兵們把他抓來一問,原來是個賣羊肉粥的小販。徐靖問小畈:“你為何拚命逃跑?”小販結結巴巴答道:“小,小的看見官兵就害怕,所,所以才逃跑……”徐靖又問:“剛才,你可瞧見一個體型修長的男子?”小販點點頭,將看見陳伯茂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徐靖問:“他到哪裏去了?”小販朝東指了指:“我瞧他往那邊跑了。”
陳伯茂確實在往東邊跑,但跑了沒多遠胸、背處的傷口便不斷往外流血,氣力漸漸不支。他暗忖:這樣下去自己苦撐不了多久,很快就會被徐靖他們追上,必須找個地方躲起來。想到此,他舉目四望,瞧見前麵百丈開外有一片青色的圍牆,圍牆內有幾座雕梁畫棟的樓宇,他決定趁著天黑翻進牆去,尋個地方暫時躲藏。於是,他咬緊牙關,跌跌撞撞朝那片圍牆奔去。
來到牆角下,陳伯茂尋了一株枝丫靠近牆頭的槐樹,忍著傷口鑽心般的劇痛,拚盡最後力氣爬上了樹梢。接著,他又攀著橫亙在牆頭的枝丫,一點點挪到了圍牆的頂端。
圍牆距地麵約有二丈,如果沒有受傷,如果還剩些精力,陳伯茂可以一躍而下,但此時他根本沒這樣的能耐。稍稍喘了幾口氣,他雙手把住牆頭,俯身往圍牆內側張望,想找處能借力的地方向下滑,就在這當口,他突然感覺頭昏目眩,一個倒栽衝摔下了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