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鐵扇(1 / 3)

不容陸子淵等人考慮外圍兵馬狀況,黑暗中又傳來咒語:“調和布體,來複黃庭。天符帝力,震懾刀兵。”

隻見那些木兵排成三排,前兩排手挽起手,突然發足力向眾人奔來。這木兵,剛才還慢慢騰騰,現在衝擊過來,又變得快如閃電,轉眼已撲到跟前。眾人早就準備好拚死一戰,但沒想到這些木兵竟以這種方法攻來,前麵的錦衣衛揮刀力劈,怎奈何木兵成排,猶如一堵大牆,毫無阻礙地撞入人群。雖然大多數人縱身躍開,但仍有十幾人來不及躲避,被撞得腦漿迸裂,當時就沒了氣息。

就在前兩排木兵撞入人群之際,最後一排右手為弩的木兵也連連放箭。但這箭並沒有射向護衛們,而是越過他們的頭頂,直接射到行宮之上。最為可怕的是,這些箭,都是火箭!

行宮不同尋常宮殿,都是用木材、葦席、氈帳等材料臨時搭蓋,春天又是幹燥季節,這火箭一射,頃刻間整個行宮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禦寢著火,陸炳大駭,忙令眾衛官維持陣形,死命頂住,自己則帶十人直衝禦寢,拚死也要救出皇上。

此時後排弩兵的火箭已盡數射出,又換上普通箭支,朝著陸炳等人,連續發射。一時間,箭如雨下,入禦寢救主的錦衣衛,登時被射死 五個,其他人也手忙腳亂地撥擋來箭,一時被困在原地。陸炳見禦寢門窗皆被大火封死,惦念皇帝安危,心急如焚,但卻寸步難行。

這邊木兵牆衝入人群之後,所有木人嘩啦散開,分別向四麵攻出。

本打算依仗這六花陣抵擋一時,但經這一衝、一攪,居然轉瞬間就散亂不堪。陸子淵竭力呼喝,但收效甚微,連他的孝陵衛也全被衝散,大家隻好各自為戰。

此次陸炳所選這一百二十名衛官,無論功夫、膽識還是經驗,在錦衣衛中都屬上乘。雖然陣形已亂,但他們並未慌張,三兩成群,背靠背,與那木兵打鬥起來。

錦衣衛所用皆是繡春刀,功夫造詣雖高低不同,但都使同一種刀法。有明一代,軍隊武藝自成體係,完全不同江湖門派。明軍提倡“真藝”,認為江湖功夫大多是花法套路,徒支虛架。因此無論是邊防軍隊還是親軍內衛,皆依照《洪永操法》進行練習,刀就是刀,槍就是槍,沒有江湖功夫這般好聽的名頭。明軍對各派功夫的認識雖有偏頗,但他們這種會操功夫沒有一點裝潢門麵的招數,實用至極又整齊劃一,布陣使用,威力又超出單打獨鬥許多,特別適用行軍作戰。連孝陵衛所用繡春刀,也是使的這路軍中刀法。

不過任是錦衣衛刀法精湛,功夫高強,一旦遇上這種不死之敵,就有些力不從心了。隻見那些木人,招式雖然僵硬笨拙,不成章法,但其出招迅捷,力量巨大,一時間,不少錦衣衛死於拳擊手抓之下。

孝陵衛這邊情況也好不到哪去,這木兵既非鬼神又非精怪,大家的法術幾乎無效。由於距離太近,木兵和衛官混戰一團,很多符咒也派不上用場。陸子淵一擊天雷破打出,震飛一個木兵,但它飛出沒有半丈便撞死一名錦衣衛。沈煉抓住機會,撕去一張鎮鬼靈符,沒想到那個木兵竟然發狂,亂攻亂打,瞬間兩名孝陵衛死在其手下。沈煉的黑飛魚服也被抓破,這衣服刀砍火燒皆奈何不了,但這發狂木兵一抓下去,居然破損,嚇得沈煉不敢再動其他靈符。剛才大顯身手的陳良,此時已是氣喘籲籲,汗流浹背,他雖又擊傷幾個木兵,但這木兵沒有常人感情,絲毫不會恐懼,雖然身上被砸得稀爛,可隻要還能行動,便一往無前。見陳良難克,兩三個木兵夾擊過來,陳良左衝右突,耗盡氣力,眼看也不能長久。

一百餘人,很快損失過半,而木兵殘損不足十具,眾人被壓得步步後撤,眼見馬上退無可退。戰況淒慘,行宮之火又越燒越大,剛才還能聽到一些宦官、宮女的慘叫,現在則已聲響全無,想必不是被濃煙熏暈就已是罹難火劫了。

兩衛精英紛紛慘死於木兵之手,陸炳等營救皇上的一路人馬,皆被壓在禦寢門口動彈不得,不知皇上是生是死。至今趙俊也無音訊,外圍恐已盡數被殲。

就在此刻,隻聽有人高喊:“吹陰煦陽,製魂拘魄。”

伴著咒聲,混亂中躍起一人,他雙手連連揮動,一團黃霧灑向眾人,凡吸入黃霧者,無不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此人便是陸子淵,隻見他落地之後,從懷中抽出一支白玉笛子,引氣發聲,吹奏起來。這笛聲甚怪,曲調明明是激昂騰越,飛揚充溢,但聽者無不感到透心徹骨的寒冷。

剛才吸入黃霧的大概有二十人左右,聽到笛聲,其中的十二人突然挺直而立,拋下兵刃,齊齊縱身躍到陸子淵身旁。

一個木兵見這邊有異動,便直攻而來。隻聽陸子淵一個變奏,十二人中爆出五人,彈向那木兵。這十二人除兩人是孝陵衛,其他皆是錦衣衛,平日大家都一起共事,對其功夫也知根知底。但見這五人躍向木兵的速度和勁力,與他們平日的功夫修為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仿佛有鬼神附身一般。

隻見這五人,兩人捉手,兩人捉腿,那木兵衝力巨大,但被四人一拽,竟前進不得。中間一人緊跟著飛起一腳,踢在那木兵的胸膛之上。

這一腳,石破天驚,誰也估摸不出有多大勁力,隻聽“謔碴”一聲,那木兵四肢斷裂,隻剩一光禿禿的軀幹,直飛出去。

眾人萬分驚駭,他們跟隨陸炳久矣,平日也見過陸炳那獨步天下的腿法,如今這一腳下去,說句大不敬的話,就是幾個陸炳加一塊兒也萬萬踢不出來。更為詭異的是,踢出這一腳的,竟是一個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弟兄。

陸子淵一擊得手,並未露出喜色,繼續麵無表情地吹奏笛音。這十二人伴著他的笛聲,連連出手攻擊,頃刻間,又將一個木兵擊得粉碎。

眾人不知陸子淵使的什麼法術,但見他所向披靡,轉眼廢掉兩個木兵,戰局又現希望,心中皆大喜。唯有沈煉眉頭緊鎖,他明白,大哥此次是打算舍掉這條性命了。

嚴錫爵一見那虯髯鬼,心中暗叫不妙,小聲罵道:“作死的小鬼,膽敢告密!”

五道將軍不知嚴錫爵說的是誰,隻道:“剛才在院子裏一陣打鬥,這梅子秋的耳目怕是早就知曉了。”

嚴錫爵剛剛問個頭緒,還未考慮下步如何是好,梅子秋它們竟然搶先到了。嚴錫爵罵完,心想:也好,省得爺爺去將軍府找你了。當下拉開房門,走了出去。五道將軍早就恨不得把梅子秋打得永世不得超生,此次有孝陵衛撐腰,它膽氣陡壯,跟著邁了出去。郭丹鶴自是不怕,緊跟著躍出門去。見女流之輩都這樣,剩下三個誰也不好意思躲在屋內,也是一擁而出。

此間情況,耳目都已報告梅子秋,它知這紅衣小鬼便是五道將軍。

現下它竟在自己的嚴加防範之下,與嚴錫爵接上了頭,梅子秋惱怒異常,直後悔當初大意讓五道將軍跑了,又後悔沒有堅決把嚴錫爵留在將軍府中。現下,嚴錫爵一定知道了事情原委,如若返回孝陵衛調集人手,到時候一百個梅子秋也不夠看,索性先下手為強,點齊鬼兵,殺了過來。

見眾人出來,它也不給開口的機會,搶先一步,指著嚴錫爵道:

“就這姓嚴的害了將軍,弟兄們,休要讓他們跑了!”

話音剛落,那虯髯鬼揮動一對大拳,率先衝出,一眾鬼兵,呐喊一聲也跟了上來。

嚴錫爵知梅子秋怕事情敗露,行了先著,現下鬼兵撲來,已經沒空解釋。這些鬼兵,都是膀大腰圓,不少生前都做過武師、鏢頭。它們如若一個個上來,嚴錫爵絕無問題,但現下一擁而上,加之自己身後又有四個孩子,他不免有些緊張。

正當嚴錫爵拉開架勢準備硬拚,那虯髯鬼衝到一半,突然生生收住腳步,身體迅速後轉,腳一蹬地,大喊一聲“少東家快走!”揮著雙拳向梅子秋擊去。

這猛然變故,在場眾人皆大驚。嚴錫爵不禁心下駭然,他看虯髯鬼這轉身一縱,迅捷無比,較剛才打鬥之時,強過不少,再看它的雙拳也比開始大了數倍,就像舞著對金瓜大錘一般。心道,原來它吸足陰氣,卻也這般了得,如果出手與自己為敵,怕是真要鬥上一鬥。

梅子秋已經驚得呆若木雞,它全然不會功夫,這一拳擊到,自己立時就會四分五裂。

就在這時,眾人眼前一晃,一個黑影憑空躥出,從虯髯鬼的麵前閃過,一把將梅子秋抓到旁邊。那虯髯鬼原以為十拿九穩,沒想到竟一下子撲空,驚訝之際,突覺勁風掃至,忙想回拳護住心口。誰知這一下迅猛無比,未及它收招,就被一把折扇點入心窩。虯髯鬼頓覺心中大寒,進而渾身撕裂,可憐它尚未看清對手是誰,便已化作煙塵。

郭丹鶴見虯髯鬼魂飛魄散,大叫一聲,叫聲中有震驚也有悲痛。

她心裏已把這位故人當叔伯看待,現見它為救自己而落得個永世不得超生,心裏疼痛難忍,發足便欲向那黑影衝去。

嚴錫爵一把拽住她的衣服,硬將其拉到自己身後。孩子們眼力有限,但他卻看得真切,這人剛才使得是鹿蹻術。鹿蹻與龍蹻、虎蹻並稱“三蹻”,都是主行進的法術,鹿蹻主躍進,使此術縱躍如電如露;虎蹻主速度,使此術日行千裏;龍蹻主耐久,使此術奔行三天三夜粗氣不喘。使用“三蹻”不但需幾十年勤修,還須長齋、絕葷菜、斷血食,孝陵衛中雖有此法經,但因大家都是軍門中人,皆好酒肉,幾乎無人能習得。大家使用的神行術,雖然也是妙法,但比起“三蹻”之效用,還是差了一截。

眼下此人能使得鹿蹻,估計是個極難對付的硬手。

這人一招得手,縱聲大笑,收回招式,慢慢踱到亮處。但見其五短身材,穿了件墨綠繭綢袍子,一副酒色麵容,手中拿著把黑色折扇,不緩不急地搖著,道:“哈哈,嚴爺,久仰久仰啊!”

未等嚴錫爵發話,五道將軍張口喝道:“列位兄弟,我乃五道將軍,大家不要上了梅子秋的當!徐惟學,你害我不淺,今天有孝陵衛主持公道,看你往哪跑!”

徐惟學輕哼一聲,道:“少在這裏裝神弄鬼!姓嚴的,你害了將軍,還在此誆騙,我看你今日才是走不脫了!”

眾鬼兵聽是五道將軍的聲音,吃驚不小,但見它這等樣貌,又覺得難以置信,加之聽到孝陵衛的名頭,更是迷惑,紛紛駐足閃到一旁觀望,任憑梅子秋呼喝,也不再前進一步。

徐惟學見此情況,知事情必須速戰速決,便冷笑一聲,扇子一收,又一個鹿蹻,向嚴錫爵擊來。

這一撲,形如鬼魅,轉眼欺到麵前,嚴錫爵一驚,忙出雙筆格擋。

誰知就在扇子即將觸到嚴錫爵判官筆的一瞬,徐惟學突然收住去勢,反向斜下猛劈。這乃聲東擊西之道,徐惟學知道眼下五道將軍比嚴錫爵威脅大,除掉它才是第一目的。嚴錫爵聽徐惟學喊他姓名,又往他這撲來,以為其目標就是自己。沒想到這人看似愚魯,卻是狡猾之極,一個變招竟打向五道將軍。大駭之下,出手救援已無可能,於是幹脆將手中判官筆變擋為刺,雙雙向前送出,他這一送加徐惟學一撲,未等徐惟學擊中五道將軍,便已將自己的雙目送到嚴錫爵筆尖下麵。別看徐惟學身材臃腫,但靈巧異常,見嚴錫爵使出圍魏救趙的招數,知道直取五道將軍已無可能,於是順勢一個側滾,避開判官筆鋒芒。

一招未得手,還落了個就地滾,徐惟學不禁著惱,躍起身來,大喝一聲,不再理會五道將軍,而向嚴錫爵直攻而來。嚴錫爵為防他再行偷襲,飛身引徐惟學到院子中間,與其鬥在一起。嚴錫爵修為並不如徐惟學,剛才僅是憑巧占了先機,現下跟徐惟學硬碰硬,二十餘招過去,已經捉襟見肘。

嚴錫爵的判官筆又是桃木所製,專為打鬼使用,對付活人反不如镔鐵打製的尋常判官筆好用。同時,嚴錫爵的招數,好像徐惟學早已了然於胸,而徐惟學的這路扇子功夫,詭異油滑,刁鑽陰毒,嚴錫爵從未見過。

又是十餘招過去,隻聽徐惟學一聲“著!”嚴錫爵感到肩頭劇痛,右手判官筆登時脫了手……陸子淵所使,乃是攝魂之中至高法術--九宮紫房太一術。

人腦之中,有九宮,百神居之。這九宮分別為明堂宮、洞房宮、丹田宮、流珠宮、玉帝宮、天庭宮、極真宮、太皇宮、玄丹宮。九宮之中,除玄丹宮之外,每宮可居三神。

習此術需天資極好之人,並經刻苦修煉,情無散念,世事皆忘,一宮一宮,步步推進,數十年修為,方能有所成就。習成此術,便可抱魂製魄,製約他人,每修成一宮,就可控製三人,修成八宮,便可控製二十四人。最後一宮玄丹宮,乃是一身之靈宗,百神之命根,又稱為泥丸。若將泥丸修成,那猶如習武之人打通任督二脈,所控製之人,再無限數,那真是“韓信將兵,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