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白嫩細致的肌膚,如流沙般從脖頸與頭顱的結合處漫出,又像流往不同方向的水流,在極短的時間內,歡快地“流”向屍女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那隻剩枯骨的手,轉眼玉指芊芊,嫩若春蔥,連指甲蓋都泛著粉嫩的光澤。

之前沒有半寸皮肉的頭顱上,生出了一張吹彈得破的美麗麵孔,唇如點朱,眉染青黛,連那排覆蓋在尚未睜開的雙眼上的睫毛,都生動地翹出個漂亮的弧度。

嶄新的肌膚還在繼續行走,在完全包裹住隻剩一片硬骨的頭頂時,絲絲黝黑的頭發,雨後春筍般從皮下鑽出,瞬間便垂過了她線條絕美的腰際。

夜風拂過,發梢在她的身後頑皮跳動,每一根頭發,都在彰顯兩個字——複活。

羅德的眼淚,此刻再不是淺淺一行,他緊緊握住屍女恢複原狀的雙手,帶著熱度的淚水,一滴滴落到他和她的手上,羅德的喉頭,在明顯哽咽,身體也因為巨大的激動,抖動不止。

鍾晨煊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眼見著那一具無用的屍體,和一塊白骨結合,彼此激發出的不可思議力量,竟一筆一筆將那個隻在幻境中見過的女魔頭,真實而完整地勾勒在自己麵前。

作為鍾家的成員,自己竟無動於衷地看著一隻千年都難得一見的怪物,從死到生,從地獄返回人間。人生怎的如此神奇?!

黑發搖曳,紅裙輕飛,在現實世界中,一直以一個無用死物之態出現的屍女,嘴唇微微翕動著,長長的睫毛也因為眼睛的想張開,小小顫動起來。

所有人,都聽到一聲長長的,微弱的,略帶著哀婉的歎息。像迷失在一場深夢中的人,在半夢半醒間發出的囈語,一半真實,一半虛無。

連胤的眼中,有刹那的失神。

鍾晨煊背在身後的雙手,本能地捏起訣來。誰會知道,下一秒將發生什麼。

任何人,窮盡世間任何一個詞彙,都無法表述在屍女張開雙眼那一刹那,那雙眸子裏獨一無二的風情。

若被那樣一雙眼睛看一眼,枯草也會開出花朵吧。▽思▽兔▽網▽

此時此刻,在現實世界中,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屍女,鍾晨煊望著那雙美絕人寰的眼睛,恍惚間隻覺一個漩渦,散發著甜蜜的味道,將自己的意識牢牢往裏頭拖。

那般感覺,並非掙脫不了,而是甘願沉溺。

鍾晨煊心知不妥,趕緊用力眨眨眼,將視線專向別處。

“她,還是那個樣子。”連胤的神態,沒有太大的變化,看著似乎尚未完全清醒的屍女,看她偶爾眨眨眼睛,像個初生嬰兒般迷茫地看著眼前的世界。

他突然憶起,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她第一次張開眼的模樣。

連胤的呼吸,似比之前重了些。

唯有羅德,高興得不成樣子,抓住屍女的手再不肯鬆開,一邊流淚一邊笑:“姐姐,是我!小德終於把你找回來了!姐姐,你活了。你回來了。”

屍女略為呆滯的目光,落到羅德臉上,潤得像浸泡在清水中的櫻桃般的雙♪唇,笨拙到可愛地張開,含混地重複:“小德……你回來了……我回來了……回來了……”

“嗯!我們都回來了!姐姐,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又能看到彼此了!”羅德快樂地要跳起來,平常的沉穩乃至陰冷,如照到暖陽的冰,融化成溫柔的水。

“姐姐……”屍女怔怔地看著羅德,許久許久,美眸裏閃爍著熟悉又陌生的光彩,羅德的身影,印在她的眼底,越發清晰起來。

“是。”羅德點頭,“你是我的姐姐,我們是生生世世的親人。”

“親人……”屍女仿佛隻會重複他的話,“生生世世……”

“嗯,生生世世。”羅德鬆開一隻手,揩去臉上的淚水。

屍女緩緩抬起手,手指小心地觸到他的臉上,然後再試著將整隻手掌都覆上去,輕輕撫摸,口裏依然機械重複著:“小德……親人……生生世世……”

羅德微微側過臉,滿眼幸福地任那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掌,在自己臉上一寸一寸地撫摸。

如果,他們隻是一對尋常人,久別重逢,熱淚盈眶,也許很多人都會被這平凡又溫暖的一幕感動。

可是,他們不是尋常人。

一個是非人非鬼的旁觀者,一個是逆天而生的怪胎。

鍾晨煊心裏,莫名的不安越來越重。

連胤看著屍女在羅德臉上遊移的手,突然半閉上眼睛,將臉轉向別處,隻低低說了一句:“冤孽。”

話音剛落,屍女移到羅德脖子上的手,突然失去了之前所有的溫柔,換上堅硬到刺穿人心的暴戾,尖尖的指甲,沒有任何征兆地刺入了羅德的咽喉。

此時的她,眼神依然像春天裏,最安靜,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