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對麵伸出的那隻手,令夏悠有半秒鍾的遲疑。大概是隔得近,夏悠甚至能看清他手心緊密分布的掌紋,類似年輪。

她略微出神,片刻後,才伸手回握,說:

“夏悠。”

霍岐南並未與她多言,打過照麵後,他轉身撩開塑料卷簾,又重新走進了培育室裏。

等他消失,一旁的引導員才暗戳戳地頂了一記夏悠的肩:“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先生對人笑呢,看來你這幾天跟著他不會難過了。”

“啊?”夏悠不明所以。

“我們新來的大學生,哪個第一次跟先生見麵不是被他劈頭蓋臉一頓罵。大概是鑽研學術研究的人,都喜歡鐵青著臉。我猜啊,他對你笑,肯定是看過了你演得電視劇,知道你是大明星。而且你比電視裏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果然男人都對長得漂亮的女人都是青睞有加的。”

“那倒是謝謝你的誇獎了。”

引導員笑得靦腆:“我說的是事實。”

門口被撩過的卷簾,仍在左右晃動著,示意著來過的人才離去不久。

夏悠想著,她演得那些電視劇他要是真看過,那倒是讓她有些後怕。不過轉念一想,似乎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因為她是夏悠,不是白鶴冉。

**

開工的第一天,夏悠就過得並不太平。

紀錄片導演是鬱歡圈內摯友,為了讓夏悠的名氣起死回生,給足了麵子。硬是讓她在一個科學紀錄片裏,加了無數個鏡頭,隻為從正麵側麵遠景近景,處處體現夏悠的溫婉善良。因此,當導演要求夏悠從霍岐南的手中接過哺育了半個月的雛鶴,輕柔撫摩,一並讓攝影師來個近景特寫的時候,夏悠都沒好意思拒絕。

此刻,霍岐南就站在她的右手邊,隔得很近,夏悠甚至能聞見他身上須後水的氣味。

他帶上塑膠手套,從培育箱裏拎出雛鶴,囑咐夏悠:“手掌托平,讓雛鶴的腳掌能夠立足在你的手心,撫觸它身體的時候,力道不要太大。雛鶴出生不久,骨架脆弱,過大的力道會傷到它。另外,千萬別讓它掉到地上,它還不會飛,高處墜落會要了它的命。”

可偏偏夏悠對這種帶羽毛的鳥類怕得不行,從霍岐南手中接過雛鶴,剛一觸手,雛鶴撲騰了一記翅膀。夏悠嚇得立刻鬆開了手,雛鶴瞬間就掉在了地上。

雛鶴落地的那一刻,周圍死寂,每個人都隻能聽見各自的心跳。

丹頂鶴,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出了一點差錯,誰都承擔不得。

四周還圍著丹頂鶴保護區裏的實習飼養員,見到這一場景,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正當他們想著,一向學術嚴謹的霍岐南,該用如何嚴厲又暴躁的話語訓斥夏悠以及一眾拍攝人員時。

沒想到,他卻隻是靜默地彎下身,將雛鶴從地上撿起,放回培育箱裏,說:

“今天的拍攝到此為止,明天再繼續。”

這下,導演組都十分識相,各自拎著器材散了。而實習飼養員們,也生怕引火燒身,瞬間作鳥獸散。

空蕩蕩的培育室內,隻剩下了夏悠和霍岐南。

行李還在門外,夏悠下意識地跟了出去。然而,還未等她邁開步子,卻聽見霍岐南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的行李已經被搬到了後院,附近沒有額外的酒店公寓以供住宿,保護區晚上10點以後就不允許任何人外出。由於晨間淩晨偶爾需要拍攝,攝製組在培育園外紮營住帳篷,導演跟我要求過你的特殊住宿需求,所以這幾天你可以住在後院。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事可以找我。”

“嗯,好。”夏悠往後院走。

夏悠向來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既然攝製組給足了優渥條件,她沒有理由不享受。

畢竟,要是不認真享受,倒顯得欲蓋彌彰了。

**

是夜,平原上起風,一並刮過院內。

隙著縫的窗戶,撲簌簌地響,吵得人無法入睡。

陌生的地方,讓夏悠睡不著。她腦子裏亂得很,來來回回都是六年前父親慘死的畫麵,雖沒有親眼看見父親摔下十八層高樓,可想象遠比現實更誇大,眼前全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她摸索著打開床頭燈,披了條披肩就往院外走,企圖用初秋肆虐的冷風,吹散腦子裏那些畫麵,讓自己冷靜下來。隻可惜,似乎沒什麼效果。

正當她準備折返時,卻聽見細碎的腳步聲正朝她走來。

她猜得出是誰,也不回頭,直接對著麵前的空氣說。“霍先生這麼晚不睡,也是出來乘涼?”

一陣窸窣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之後,是細碎的水聲。

“不是。”霍岐南一邊斟水,一邊說:“晚上有服用安眠藥的習慣,水涼了,出來換一杯。”

“霍先生居然需要安眠藥輔助睡眠?難不成是經手的人命太多了,血腥太多,睡不著了?”夏悠回過頭,好看的眼眸彎得像是隻狡猾的狐狸:“別誤會,我指的是霍先生從業那麼多年,培育的丹頂鶴有生必定也有死,死去的都是命,活著的都是運氣。”

“生死各有命數,血腥都不在我的手上,夏悠小姐多想了。”霍岐南眯眼笑著,目光須臾地看向她:“我倒是想問問夏小姐,為什麼明明害怕帶羽毛的鳥類,卻偏偏還要來參加這次紀錄片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