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2 / 3)

五、

是你嗎?齊心兒。我是爭爭。姚爭用來打電話的聲音非常溫和。他是與平東、齊心一起插隊的六個男生之一。他說,我和海雲想請你來家裏坐坐,好嗎?那麼時間你定……

海雲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她來嗎?

來。她說她心情好多了。

我不信。

姚爭撇撇嘴笑了,說真的,海雲,你對這事是不是有一點點幸災樂禍?

海雲回頭笑,我幹嘛要幸災樂禍?她把菜鏟出鍋,一股撲鼻的香味。

姚爭使勁嗅嗅,好香!

海雲端著盤子問,說呀,爭爭,我為什麼要幸災樂禍?

姚爭搖頭。不行,不說了。一聞到你炒的菜我的心就軟了,心想還是要和你搞好團結。

好哇,你就為了這個!海雲放下盤子就撲過去,姚爭繞著桌子跑,左閃右躲,終於猛地反頭迎上抱住她。兩人都大口喘著氣,摟在一起。海雲說,爭爭,咱倆永遠好,你可別沒事就玩個失蹤!

姚爭說,我才不失蹤呢,離了你,哪兒的菜我都吃不慣。

哼!海雲從他懷裏掙出來,說來說去還是做菜!

不不不,我說著玩,其實男人不是被逼得沒轍了,才不會走這條路。

是呀,平東也怪可憐的。海雲說。

我說的吧,你肯定向著平東。

真的,平東無論和咱們戶誰結婚都會比和齊心過得好。

不一定。爭爭說。

當然一定。齊心根本沒有女人味兒。

那會兒,你們那些女生誰有女人味兒?

又來了,你!

當然!一溜兒的假小子讓我們挑,我隻好搶個會做菜的,還實惠點兒!

吃過晚飯,姚爭和海雲一起看“新聞聯播”,突然他就說,其實我當時很緊張,生怕平東喜歡上你;那時候,我們幾個都明白,誰也沒有能與平東競爭的實力。

賀平東雖是那樣樸素的穿著,學生藍的布製服,黑色布鞋:總是帶著那種會心的親切的笑容,每當他麵對你微笑,就似乎與你共同擁有一個小小的秘密。海雲的眼睛有些濕潤。平東理所當然也是她初戀的偶像。當年在一起插隊的每個女生似乎都有一份可能實現的夢想。但是誰也沒有說出來。她猜平東是明白的,當然他也不會說。

那時候,誰愛上誰都不說。就覺得越是不說越是愛得深,包括平東一共六個男生,他們在鄉下被女生們照護著,有人給洗衣,有人給做飯,最初每天晚上聚在一起,或讀書,或唱歌,或談天,烏托邦一樣的生活,如果不是勞累和窮困時時提醒著他們,有時甚至比在城裏的日子還快樂。雖是困窘的烏托邦,但大家都不願打破它。女生們在幻想中過著豐富的精神生活,還像紅衛兵時的秘書班子一樣圍著平東轉。平東賜給每個人一份信任和希望,像照進房裏被窗欞平均劃分過的陽光。女生們心裏不僅都埋藏著一份期待,而且也都埋藏著一份妒嫉,隻因它太醜惡才沒有暴露:隻因誰一旦暴露了誰便會首先失去他。

平東一貫鎮定、溫和的笑容實際上沒能維持多久,一種灰色的無望的頹喪情緒漸漸在知識青年中蔓延開來。平東對於知識青年在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堅定信心已不能抵擋這個潮流的衝擊。女生們開始唱起“命運嗬,我的命運,為什麼你如此的殘酷”這樣的歌,晚上,隻要唱歌便都要以哭聲告終。正在這時,海雲接到一封家書。家裏為她要來一個參軍的名額,讓她迅速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