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在門口站著於什麼?
他吃驚地發覺,黑暗裏是女“哥們兒在”他身後悄聲說話,手裏還燃著一支煙。他順手關上門。
別開燈。他說。
他站在門口不動。她笑了。怎麼,隨時準備逃跑呀?你不想和我聊會兒天嗎?剛九點半。
他吃驚地抬起手腕,表針上的瑩光果然顯示的是九點半。他笑了。嗬,你全家睡得真早,我以為……
就是這樣。所以我每天有很多時間看書,因為沒有人可以說話。
為什麼不結婚?
這要問老天爺,是他安排的。再說結了婚也不一定有話說,沒準兒也得四處刷夜……
夜色中他看到她的一張笑臉,象個小姑娘一樣頑皮地閃著的眼睛。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摸摸她的臉。她隨即把剩下的半截香煙按滅在桌角上。
賀平東。
嗯。
我們本來可以很平靜地度過這個晚上。你說呢?
嗯。
可是我躺在床上睡不著。我聽見你推開了院子的門。我就在窗前看著,等你走出來。你為什麼又不到院子裏去了?
我也不知道。
後來我想,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你說話呀!
我在聽你說。
我說完了。該你了!她的眼睛又閃閃的,佯做賭氣的樣子。
我說什麼?我是不得已才來投宿門下,萬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
如果我有呢?
有……什麼?
非分之想啊!洪剛自己先笑起來。
亂開玩笑。他有些緊張,口齒不清。
你不信?她走近他,貼在他胸前。
別,我不習慣這一套。
什麼這一套?她的氣息掃過他的臉。
就是這種說說笑笑,逢場作戲……他往後躲。
你不信我是真心的?她果然認真起來,語氣變得沉重。
真心的也不行。
為什麼?
賀平東說,你知道我結婚了,是嗎?
知道。洪剛繃住臉說,那又怎麼樣?你不幸福,而且你是自由的。
我確實是自由的,但是我不願意用這種方式來表示我的自由。
你已經用這種方式表示了,不過是程度不同罷了。今晚你沒有回家,你住在我這裏了,這就是事實。
可是我沒有對你做什麼,這也是事實。
如果你真的忠於老婆,何不回家去呢?
你是趕我走嗎?
你寧願走嗎?
你寧願當第二個肖潔如嗎?他突然提到肖潔如的名字,一切都不言而喻。
這個時代不會再有肖潔如了,賀平東同誌。你什麼都明白,是嗎?你和我想的一樣,是嗎?
洪剛!我要站不住了,後麵是簸箕……
賀平東!我寧願你不愛我,寧願受你的羞辱,我也要幫助你跨出這一步!你被籠罩在你父親的陰影裏不能自拔……
洪剛,你自己想想,有這個必要嗎?
她冷笑。嗬,如果不是革命需要,不是黨分配的,你就不會愛什麼人了?哼,你連你爸爸都不如!你爸爸還有個肖潔如呢!
黑暗中他不響。
……哼,真想痛打你一頓!她說著,一轉身大模大樣地走開,又回過頭來,揚起拳頭在他臉前雞啄米似地晃晃,一把,被他猛地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