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1 / 3)

十九、

天漸漸涼了。齊心一個人坐在資料室背陰的窗子下邊,看看窗外樹葉飄零,心情鬱鬱的。桌上攤開的是《法學概論》和《形式邏輯》,是她夜校的功課。夜校每逢周二、周六的晚上沒課。今日周三。想著晚上仍然要在燈下孤獨地麵對這些課本,她突然感到焦慮。她需要換換環境,和什麼人在一起談談這些法學、邏輯學以外的事情。

想到龐大夫。他一個星期沒有來過電話了。自從他認識了她的家,她就再也沒去過他那裏。她知道自己是過於矜持了。中午,她給龐大夫醫院打了個電話。對方說龐大夫昨晚值班,已經回家休息了。她又撥到家裏。是他溫和的聲音。

喂?……噢,是你呀,你好!聲音那麼柔和,那麼客氣,但很冷。

聽得見房間裏有音樂聲。齊心恨自己打去的這個電話。我沒什麼事兒,就是隨便問問。

身體怎麼樣?最近病犯過沒有?

你什麼意思?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愛人回家來了。她現在正病著,我讓她好好休息……

什麼?王霞回來了?從哪兒?是不是跟平東在一起?

不不,她自己一個人去了珠海。那裏一家公司的老板讓她當助手,當副總經理;她說她當初自己走,是想幹成一番大事業以後讓我吃一驚。我原諒她了,誰都有做夢的權利。

是嗎?看來該祝賀你了?

我早知道她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回到我身邊的。迷途知返就好。你說呢?

齊心掛斷電話,一頭栽在沙發上,用外套蒙住頭,眼淚嘩地就湧出來。他裝腔作勢說的那番話令人惡心。想到自己竟和這種人肌膚相親,同床共枕,真令人毛骨悚然,不堪回首!到頭來才明白他愛的不是你這個人,而隻是愛你作為一個女人的身體。羞辱啊,齊心。你以為是他使你懂得了女人也能有快樂,以為這是愛你所致,以為隻要你鬆口,他就會娶你……你錯了。今生今世你都錯了。你抵擋了一個真誠的男人,正派的男人,本該終生相守的男人,卻被一個委瑣、虛偽的男人所俘虜。你拒你的丈夫於千裏之外,卻接受了一個會使你羞愧終身的小人。不不不,賀平東也不是真誠的人,不是正派的人,不是該終生相守的男人!正是因為他的出走,才使我落入這種受人欺騙,受人侮辱的境地。平東,我永不原諒你!今生今世不原諒你!

下班的時候越臨近,齊心就越恐慌。她想不出該怎樣逃避逼近的黃昏和孤寂的夜晚,猛然間,她想到洪剛,想起她溫暖的笑容和熱情的擁抱。

齊心毫不猶豫地撥了洪剛家的電話。什麼時候你變得脆弱了,學會求救了?洪剛。是我,齊心。

啊,你好!怎麼不來我家玩?

我怕你有事,打擾你。

哪裏哪裏。我退職以後整天在家,呆得悶死了,又不能出去玩,肚子老大老大的。你怎麼樣?

很煩。

別煩,來我這兒坐坐吧。他不在,回加拿大了。來吧,現在就來,等你吃板!

洪剛熱得燙人,齊心的心才稍稍暖過來。走在路上她又想,這算什麼呢?象不象乞討?一個並不熟識的人,她同情你,你就接受同情;她肯幫助你,你就要求幫助?這是你嗎,齊心?是從不訴苦的你嗎?是咬住牙就能忍住一切的你嗎?可是,不去洪剛那裏又去哪裏呢?此時此刻若回家去,她會瘋的。她必須和什麼人說些什麼。

洪剛穿件紅色毛衣外套挺著肚子在門外等齊心,見她拐進胡同,老遠就招著手,這兒,快來!

她摟著齊心往裏院走,齊心衝動得想哭,說不出什麼,隻緊緊抓住洪剛的手,她知道她需要的恰恰就是這種受到保護,受到關懷,得到溫情的感覺。於是她說,洪剛,你要是個男人多好!我一定要嫁給你。

洪剛笑,如果好多女孩都想嫁給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