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展遠奇怪地問:
“等郵差幹嘛?”
“我要取回我的信。我不想寄出。”她堅決:“我等他來開郵筒。”
“不用上課嗎?”他問:“你讀哪間學校?”
“不告訴你!”她賣關子。
他留意到格子裙校服,圓領白上衣。還有蝴蝶結……
“你快上班吧,遲到了。“
“你要等上三個小時,不悶嗎?“
“我習慣等。”呆滯地:“但不習慣這難看的顏色。以前的紅郵筒多漂亮,又有型。”
施展遠見小巴來了,匆匆跳上車道別。——這中間也有點“時間”上的荒謬,不過他擔心遲到,又擔心趕不了貨,便忘了此事。
這個星期天,他的舊同學要他做東請吃火鍋,因為五個人中他最快找到工作。後來他負責送周寶兒和李綺雯回家。他比較喜歡寶兒,打算在她生日時把小禮物和賀卡寄給她。——想起,對了,有些事情,寫出來,反而容易些。經過郵遞,有驚喜。
驀地見到寂靜的角落,明媚的燈光下,女孩劃了一根火柴,顫唞地企圖拋進郵筒中。火柴在“嚓——”一聲後閃了一朵紅花,照見她一臉淚水。
她想放火燒郵筒?
施展遠馬上跑過去,把火柴奪走踩熄。
“你不可以這樣的!”他斥責:“你會把所有的信全燒掉,這是犯法的!”
她垂淚,無限淒涼。令人心軟。
“你的信重要。”他把聲音放軟:“但人家也許有同樣重要的信等著寄出。”
也許是情書,也許是報平安的家書、道歉信、支票、律師信、文件、單據、活命錢……太自私了!
——如果自己的卡片寄出了,無辜地被人燒掉,不能到達對方手中,而自己卻一無所知,天天期待回音,是否太冤枉了?
幾乎成為受苦人了。他勸她:
“你要找信,為什麼不到郵局去查問?或者黃誌輝已經收到信呢?”
“不!”她臉色大變,歇斯底裏:“不!我不會讓他收到信!我憎恨郵差!”
然後轉身,昏昏沉沉,漂泊前行,不知到何處去。在一家七十一便利店門前,消失了影蹤。
他想:這種無心向學的學生,他的《會考天書》出版後,送給她也無用。隻顧“天天”來找信……又喝得醉醺醺似的。
不對,施展遠忽地疑惑:——“天天”?究竟那封給黃誌輝的信,是已寄出了?抑或未派送?在寄出與派送之間,究竟是多長的時間?一下子他好象掉進謎圈中……
祥叔是這區的郵差。他很敬業樂業,因為即使是數碼時代,通訊工具日新月異,近年的信件多是帳單、宣傳單張、公函……,但,還是有人寫信的。
又,雖然很多行業已經由機械操作,但,逐家逐戶派信,給每個信箱“喂”進訊息的工作,還得經郵差人手。
施展遠傻傻地在大閘內,一排信箱前,等郵差。
他問:
“四樓上手住客是不是黃誌輝?“
“我……不清楚。”祥叔回避。
“三樓鄧太太說你在這區派信二十幾年,她叫我問你。”他纏住不放:“她說你最熟了,哪一家住哪些人,你怎會不清楚?”
又央他:
“祥叔,請告訴我,我求求你!”稍頓:“有一個女孩——”
“哦,是她。”
祥叔眼神有點變化。敦厚的郵差不擅長瞞騙。他記得誰同誰,他和她,上手下手,前因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