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殺一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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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和這炎熱的鬼天氣有關，市長程學中近來的心情也很焦躁。
掰著指頭算算，來玉州任市長的日子已經不短了，但是，除了玉州大道外，他還沒有幹出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政績。南下招商引資倒是有了些成績，可風頭都被錢良俊搶去了，讓他心理很是不平衡！這種狀況，和當初自己下來前的雄心壯誌，和省領導的殷殷期待，差距是很大的。別人都以為自己是空降兵，是飛鴿牌幹部，可是空降兵空降到了地麵，不就成了地方軍了嗎？至於飛鴿牌幹部，他知道，鴿子可是從來不亂飛的，離家幾萬裏，也是要尋找歸途的……既然下放到了玉州，他清楚，自己的政治命運已經和玉州捆綁在了一起。想想，你在一個地方幹不出成績，換個地方，就能夠幹出成績了？更難！
但是，玉州的政治環境和政治氣候確實很不理想，這裏不是一個幹事業的舞台，而是一個拉幫結派、勾心鬥角的遊戲場。即使是自己這樣有著相當背景的下派幹部，工作幹著都這麼不順心、這麼艱難，換成別人，可想而知了！尤其讓他苦惱的是，當市長這麼長時間了，他還幾乎沒有什麼自己的嫡係。沒有自己的嫡係，就像沒有左右手一樣，幹什麼都不方便。眼下，整個玉州市的幹部隊伍被錢良俊牢牢控製著，別人針插不進、水潑不進。雖然錢良俊表麵上對他很尊敬，可是，一旦涉及到利益的時候，嘴臉就會馬上露出來了。
他程學中當領導之前，長期跟隨省領導工作，深知當領導的一定要樹立權威。權威權威，既要有權更要有威，假如隻有權而沒有威的話，別人照樣不把你放在眼裏。但是怎麼才能樹立自己的權威呢，眼下倒是有個機會，那就是拿市公安局長胡長星開刀。
玉州市目前的治安狀況可謂怨聲載道，飛車搶劫、殺害出租車司機的案件接連發生，並引起出租車司機大示威，市民群眾對此強烈不滿。已經有人大代表開始在人大會上彈劾胡長星，要求他對目前的治安狀況承擔責任，並提議罷免他的公安局長職務。俗話說：牆倒眾人推！現在眾人已經開始推牆了，如果他這個市長再加把勁，把牆推倒還是有把握的！他分析了一下，在胡長星身上開刀，至少有幾個好處：首先，可以瓦解錢良俊牢牢控製的鐵板一塊的常委們的軍心，讓那些死心追隨錢良俊的常委們明白，錢良俊並不是他們的保護神，這也等於在錢良俊控製的幹部隊伍裏，插進了針、潑進了水！其次，可以徹底扭轉胡長星和他作對造成的不良影響，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第三，讓他這個市長在玉州更加強勢，讓常委們明白誰才是玉州明天的主人……
為此，前幾天他特意回了一趟省裏，把這個意思向老領導和有關部門吹了吹風，沒聽到有誰明確提出異議，這就好！
程學中拍了一下桌子，下定了決心。
看了一下表，離開市長辦公會還有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他站起來，決定利用這段時間拜訪一下市人大主任邢四海。
市人大主任邢四海正在辦公室悠閑地揮毫潑墨。
從市委副書記的位置上退居人大後，邢四海就喜歡上了書法，他特意讓人大辦公室為自己定做了一個特大號的書案，放在辦公室裏間，沒事的時候，就盡情揮灑，樂在其中。邢四海練習書法，不像其他人那樣循規蹈矩地從臨帖開始，而是一上手就恣意汪洋地隨意發揮，開始像塗鴉，幾年下來倒也自成一體，很有些味道。不過很多懂書法的玉州內行雖當麵吹捧誇獎，背後則嗤笑他的書法沒根，像牆頭草。當然，牆頭草這樣的話，邢四海是聽不到的，他聽到的都是褒獎之詞，加上上門求字者日眾，也就自以為是個不錯的書法家了！
程學中在邢四海秘書的引領下，來到裏間。秘書張嘴要叫邢四海，被程學中伸手攔住，示意秘書不要打擾，就悄悄地站在一邊看。邢四海正在寫孟子的一段語錄：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待邢四海落款寫畢，程學中笑道，邢主任好書法啊！邢四海一驚，看到是市長程學中，忙不好意思地擺擺手，說：“讓程市長見笑了！唉，年紀不饒人啊，剛看完文件，眼睛酸痛得要命，隨便畫幾筆，玩玩而已！”
程學中沒有理會邢四海的此地無銀三百兩，走近細細觀賞，說：“邢主任隨便畫幾筆玩玩就能玩成這樣，讓人敬佩啊！”
邢四海選出一枚印章蓋了個血紅的印，說：“程市長過獎了，老來練字，圖一樂而足矣，別無所求啊！”
程學中說：“老來練字而成大家者，不乏其人啊！看邢主任的字，拙樸成大雅，無章勝有章，頗具大家風範啊！”
邢四海臉上也露出些許自得，顯然他對這幅書法作品還算滿意，說：“大家風範不敢攀，不過寫得還算有些意思吧，程市長喜歡，就拿去！”
程學中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改天，我送邢主任一支金絲狼毫，說實話，那支金絲狼毫放我那簡直是浪費啊！”
說笑著，兩人來到外間會客室，分賓主落座，秘書早已泡好香茗。邢四海知道程學中找他肯定有事，就彌勒佛般地笑著說：“程市長有什麼指示嗎？”
程學中品了口茶，說：“邢主任開玩笑，我哪有什麼指示啊，彙報還差不多，人大監督政府，政府曆來是應該向人大彙報工作的嘛！”
不管程學中說得是真是假，反正邢四海聽了很受用，一受用，臉上便枯枝發了新芽，年輕了不少，笑著說：“人大監督政府的工作不假，可是我這個人大主任還是要接受你這個現在的副班長、未來的班長的領導的嘛！”
哈哈哈，兩人心照不宣地大笑起來，這一笑，話題就慢慢轉到了公安局長胡長星身上。
“邢主任，近來玉州市的社會治安情況可是很不好啊，不僅嚴重影響了市民的生活，而且給玉州市的招商引資工作帶來很多負麵影響，據我所知，已經出現部分外商因為玉州市的社會治安狀況不佳，而放棄了在玉州投資的情況啊！”
邢四海沉重地點點頭，說：“是啊，不僅市民群眾不滿，我們開人大會的時候，也已經接到部分人大代表彈劾公安局長胡長星的議案了，剛才我還在批示呢！”
程學中頗感興趣地問：“邢主任怎麼批示呢？”
“咳，能怎麼批示呢，要求市公安局改進工作，積極破案，給群眾一個滿意的交代罷了，難道還能真的免了他胡長星不成，要是那樣，恐怕市委錢書記也不願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