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筒裏趙天啟朗朗大笑,說:“彼此彼此!”
合了電話,周長安接著生順子的氣。這個屌順子,早他媽的就給他說了這個工程的重要性,要他一定派些技術骨幹來,結果他小子還是陰奉陽違,在外麵胡亂找些民工糊弄他。這不,自己謹慎得天天連眼皮都不眨地盯著他們幹,千小心萬小心的,末了還是出錯了,而且這個錯還讓市委錢書記看了出來,他能不鬧心嗎?不鬧心才他媽的怪呢!
昨天工程全部完工後,他興致勃勃地給王秘書打了個電話,請王秘書安排個時間,讓錢書記來視察一下。王秘書爽快地答應了,並且當晚就安排了錢書記前來視察。錢書記是在出席完一個歡迎鄰市領導帶隊的參觀考察團的晚宴後來視察的,當時已經九點多鍾,夜幕已經拉開,天上隻有幾個星星不停地眨著眼睛。在錢書記到達前,他特意安排把市委市府辦公樓的裝飾燈和射燈全部打開,於是,市委市府辦公樓被絢爛的燈光照射得通體透亮、耀眼奪目,樓頂上醒目的官帽長柱擎天、四沿微翹,氣派十足。一番焦急的等待後,錢書記的黑色轎車終於開進了大院,他小跑著迎了過去,替錢書記打開車門。錢書記下車時歪了一下,差點摔倒,他急忙攙扶住錢書記的胳膊,接著就聞到了一股酒氣,茅台的味道,看來錢書記今天一定喝了不少酒。他本來想一直攙扶著錢書記走到辦公樓前視察的,無意間卻看到了旁邊王秘書意味深長的目光,攙扶著錢書記的手就不自覺地鬆開了,轉眼間攙扶錢書記的換成了小王。錢書記在小王的攙扶下,走到辦公樓前站定,雙手托腰仰著頭看,儼然一副偉人的樣子。他能夠看出,剛開始的時候,錢書記是很滿意的,不僅喝得紅撲撲的臉上笑吟吟的,而且還頻頻地點著頭。一旁的他看著錢書記笑吟吟的樣子,更是高興得心花怒放,大黃牙齜得愈加醒目。可是,看著看著,錢書記的臉不知怎麼的就拉了下來,並且忽然放下了托著腰的手,甩開了攙扶著他的小王,氣衝衝地回身鑽進了轎車裏,一溜煙地走了。
看著錢書記的轎車飛馳而去,他傻了,剛才心裏還高興得如同禮花綻放,但是眨眼間漂亮的禮花就逝去了,隻剩下絢爛過後混沌的狼煙。傻了很久,他才回過神來,走到錢書記剛才站著的位置,順著錢書記剛才的目光再次細心觀看樓頂的官帽。看著看著,就發現了問題,他發現官帽西邊的兩根柱子竟然比東邊的兩根柱子明顯短了一截,於是官帽的帽頂就成了東高西低的一個斜坡。這個斜坡沒打燈的時候是不容易看出來的,現在打了燈,有了參照,就很容易看出來了,而且顯得很紮眼、很難看。看著好好的官帽成了東高西低的斜坡,周長安便想起了順子,便惱怒得不得了,便想破口大罵!
順子畏畏縮縮地推門進來了。可能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畏畏縮縮的順子進來後也不說話,就低著頭站在辦公室中間等著挨罵。周長安看著誤了自己好事甚至前程的順子,眼睛往外直噴火。有好幾次,偷偷抬起頭瞄他的順子,都被他眼睛裏噴射著的火焰給燒了回去。他本想好好發作發作的,可是,最後嘴裏隻擠出了幾個字:“順子,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你給我重新把官帽修好!”
順子聽了,如同得到大赦,連連點頭,說:“好,好,大哥,我保證一定保質保量按時……”順子顯然還想說些什麼的,但是周長安哪還有聽他囉嗦的耐心,指著大門吼道:“出去!”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的順子,像是吃飯時突然噎了一下,挺難受的樣子,低頭悻悻地走了。走出周長安辦公室,順子忽然感覺今天也他媽的太窩囊了,就轉回了頭,狠狠地朝周長安辦公室的大門吐了口唾沫,悄聲罵道:“呸,有他媽什麼了不起的!”罵完又有些後怕,忙四處張望,看到一個個辦公室的大門都緊閉著,這才放下心來,夾著他的金利來手包,挺直胸膛向前走去……
39
市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陳芳菲正要動身出席全市掃黃打非動員大會,電話鈴響了,拿起來一接,是市電視台台長高文洲,便有幾分不耐煩,說高台長,我馬上要去開會,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吧。這個高文洲是個有名的牛皮糖,整天為了電視台經費的事纏著她,訴起苦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沒個男人樣,一旦讓他粘著了,想甩掉都難。
高文洲的心理素質很好,他並不在意陳芳菲的態度,依然謙恭地說:“陳部長,我知道您忙,可是我這裏有個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您彙報,請您務必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聽聽我的彙報呀!”
陳芳菲拿出梳子梳理了一下頭發,又照了照鏡子,心想你高文洲會有什麼重要事情彙報,說來說去還不是說你們電視台經費那些陳年老套的問題,於是就直截了當地說:“高台長啊,你還是想和我說你們電視台經費的問題吧,唉,老高呀,我記得已經給你說過不下一百次了吧,關於電視台經費的問題,錢書記已經安排上過常委會了,但是常委們對此有分歧。同誌,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問題要一個一個解決,你不要那麼心急嘛!”
電話裏高文洲笑笑,說:“不,不,陳部長,我這次找您,確實不是彙報電視台經費問題的,而是,而是……”高文洲說著說著便吞吞吐吐起來。陳芳菲撂下梳子,有些不快地說:“而是什麼呀老高?你快說,我沒有時間了!”高文洲接著而是了兩聲,說:“而是有關錢書記的事情,因為實在是不好電話裏說,才想當麵向您彙報!”
聽高文洲說要向她彙報的是有關錢書記的事情,陳芳菲心裏一緊,有些坐不住了。有關老錢的事情,他高文洲一個區區的電視台台長會了解什麼情況呢?還需要他向她這個錢書記的夫人彙報!奇怪了!又想,老錢會有什麼事呢?莫非老錢在外麵有小蜜了,私下約會的時候被他們電視台的記者拍到了?要是那樣的話,問題可就嚴重了!那麼,高文洲為什麼要派記者盯梢偷拍老錢呢,是不是想以此要挾老錢。要是老錢真的在外麵有了小蜜,她和老錢的日子還能過下去嗎?想到這裏,陳芳菲一下子亂了神,再也沒有心思出席什麼全市掃黃打非動員大會了。反正掃黃打非動員大會有宣傳部長方久林坐鎮,她去了也隻是個陪襯,就不想去了。口氣明顯有些慌亂的陳芳菲對著話筒說:“高台長啊,老錢他怎麼了?哦,對了,你不好在電話裏說是吧,既然這樣,那你就辛苦一下,來我這說吧!”
高文洲卻說:“陳部長您不是急著去開會嗎,要不改天吧!”
陳芳菲說:“有方部長坐鎮呢,我等會打電話給他請個假,晚去會!”
高文洲說:“那陳部長您稍等片刻,我馬上就到!”
確實是稍等片刻,剛給方久林打電話請了假,陳芳菲就聽到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了,說了聲進來,高文洲便推開了門。怎麼來得這麼快?陳芳菲就有些懷疑高文洲剛才是在市委大院給她打的電話,這個高文洲,總愛做些小聰明的舉動,讓人反感。
讓高文洲坐了,陳芳菲走到飲水機前親自給高文洲倒了杯水,剛落座的高文洲忙起身雙手接了,放到茶幾上,說:“謝謝謝謝,謝謝陳部長!”
陳芳菲盯著受寵若驚的高文洲,說:“高台長有什麼事,你就長話短說,方部長那邊還等著我呢!”
高文洲聽了,心裏便暗自感歎,到底是市委書記夫人啊,開會能夠讓身為市委常委的宣傳部長等她這個常務副部長,了不得呀!就不敢再賣原本想好的關子,拿出手機摁了幾下,交到了陳芳菲手裏。正迷惑著的陳芳菲接過來看了,原來是一首打油詩短信,而且是以“市委書記錢良俊”開頭的,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有些緊張地翻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