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3 / 3)

市委書記錢良俊

挖空心思求上進

雙手托腰學偉人

狼子野心暴露盡

無奈仕途金字塔

人人爭著往上爬

半夜無眠尋捷徑

去找大師算官命

大師伸手挨個掐

滿城盡栽雞冠花

雞冠花似大公雞

冠上加官才有戲

公雞還要戴帽子

帽子就在市委裏

市委大樓加官帽

官帽能讓福星照

二者辦好樓上樓

想不升官都發愁

如此幹事真有病

到頭一場黃粱夢

高文洲在一旁緊張地注視著陳芳菲。他看到陳芳菲翻看完打油詩短信,本來還算紅潤的臉一下變得煞白煞白的,手也微微顫抖了起來,就覺得這趟沒白跑,肯定是這首打油詩短信擊中了陳芳菲的要害,自己邀功請賞的目的達到了。

看完打油詩短信,陳芳菲一塊心放下了,另一塊心卻像麻繩穿豆腐一樣被提了起來。放下去的心是好在老錢沒有她剛才胡思亂想的那些事,這點上,作為女人,她可以安心了。像麻繩穿豆腐一樣被提起的心是,這首打油詩短信可是矛頭直接針對老錢的呀,並且遣詞造句相當歹毒,一看就是對老錢知根知底的人所為。老錢是市委書記,明裏暗裏的政治對手不少,他們采取這樣卑鄙的手段散布老錢的謠言,實在是太可怕了!雖然她是市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可以插手玉州市所有大大小小的媒體,可是現在畢竟是信息時代,想想這手機短信,可以不受限製地在玉州市上空,如同令人作嘔的蒼蠅一樣,無所不在地來回穿梭,陳芳菲就感到恐怖。那恐怖的感覺就像老錢站在明處,別人卻藏在暗處向他打冷槍!

陳芳菲決定立即把情況告訴老錢,讓他有所防備,別讓冷槍打著了。想著想著就拿起了電話,剛撥了個號,又忽然想起高文洲還在辦公室裏坐著呢,說話不方便,這不自己還拿著他的手機嗎,就又心煩意亂地放下了話筒。放下了話筒,陳芳菲突然注意到高文洲正用充滿著期待的眼神看著她,知道該對高文洲說些什麼。往後擼了一下頭發,穩了穩神,陳芳菲說:“高台長,你彙報的這個事情很重要,畢竟是從事新聞工作的,你高台長很有政治敏感性嘛,非常好,這個事情我會轉告老錢的,相信老錢會表揚你的!”

話說完,陳芳菲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高文洲兩隻手歡快地揉搓了起來,臉上散發著興奮的紅光,剛才充滿著期待的眼神變成了感激涕零的樣子。把手機交還給高文洲,叮囑高文洲把這條打油詩短信轉發到自己的手機上,陳芳菲匆匆出門開會去了。臨走時交代高文洲:“老高,給我發完,你把那條短信刪了吧,千萬別外傳呀!”說完又覺多此一舉,說不定這條短信早已在玉州鬧翻天了,要不是高文洲告訴她,她和老錢一直蒙在鼓裏呢!

晚上回到家,陳芳菲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不安地等著錢良俊回來,急著告訴他這條打油詩短信。可是越急越沒有老錢的影子,沒辦法,就打電話給秘書小王,小王嘴很甜,說,陳部長,錢書記臨時召開了個常委會,這會正開會呢,你有什麼急事,等會我轉告錢書記好嗎?陳芳菲遲疑了一下,說也沒什麼急事,既然開著常委會呢,那就算了。

陳芳菲這邊操心等著老錢,那邊又放心不下女兒佳佳。這都幾點了,月亮星星都出來了,佳佳那個愛穿黑T恤的同學還賴著不走,兩個少男少女關著門在屋裏搞什麼名堂!女兒佳佳眼下正處在青春期,陳芳菲真的害怕佳佳出什麼事,就急慌慌地又去敲佳佳的門。敲了半天,佳佳才打開門,拉著臉陰陽怪氣地看著她,也不說話。陳芳菲就做賊心虛般賠著笑說,佳佳,你看這也不早了,讓你的同學先回去吧,免得人家家長操心!佳佳還是一句話不說,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嘭”的一聲把門摔上了。

佳佳的態度讓陳芳菲真的生氣了,舉起拳頭就要去擂佳佳的門,可是拳頭到了半空,又停下了。現在的孩子,不好管呀!況且佳佳現在正放著暑假,自己也不能一天到晚地看著她呀,要是鬧僵了,佳佳一旦像有的孩子那樣離家出走,恐怕自己白天上班也安心不了。想到這兒,陳芳菲就鬱鬱地下了樓,重新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裏的畫麵在眼睛裏進進出出,根本沒有進腦子,演的什麼也不知道。陳芳菲腦子裏不停地胡思亂想著,亂得像一團麻。腦子亂得像一團麻的陳芳菲,慢慢地覺得在眼睛裏進進出出的電視畫麵,先是重影了,接著就模糊了,然後眼皮一沉,頭歪在了沙發靠背上……

不知過了多久,陳芳菲被門鈴聲驚醒了,掃了一眼座鍾,指針已經指向一點鍾。走進來的錢良俊看到歪在沙發上的陳芳菲,吃了一驚,問:“芳菲,怎麼還沒睡呢,找我有什麼事嗎?”

陳芳菲聽到錢良俊發問,忙慌慌張張地找她的手機。手機在沙發上扔著,陳芳菲找到後,又慌慌張張地摁出那首打油詩短信,然後把手機交給錢良俊看。錢良俊不知所以然,莫名其妙地接過來看,看著看著,臉色就蒼白起來,而蒼白隻是個過渡,轉瞬又變成了鐵青。臉色鐵青的錢良俊看起來有些猙獰可怕,不知怎麼的,竟然讓一直心思恍惚的陳芳菲聯想起了青麵獠牙的厲鬼。陳芳菲馬上覺得這樣的聯想是對丈夫的褻瀆,就強製性地把腦子裏的胡思亂想拉向眼前的現實。現實中的錢良俊看完打油詩短信,憤怒得五官都扭曲變形了,最後狠狠地把手機摔到地板上,向陳芳菲喝問:“誰給你發的?”

看著五官扭曲變形的錢良俊,陳芳菲反而平靜了下來。她覺得自己不能再火上澆油了,那樣會把老錢燒毀的,就給錢良俊倒了杯水,讓他喝了,這才慢慢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向錢良俊說了個明白。錢良俊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情緒慢慢平靜下來,開始兩隻手習慣性地托著腰,邁著沉重的步子在客廳裏轉圈子。

按以前的規矩,無論錢良俊托著腰轉圈子還是在窗戶前望遠,都是不能打擾的,否則,會打斷他的思緒。然而今天的情況特殊,陳芳菲還是鬥膽提醒錢良俊道:“老錢,看樣來者不善啊,他們這樣費盡心機地編寫打油詩詆毀你,並且用手機短信傳播,一定是有預謀的!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這條短信已經在玉州傳播開了,恐怕不良影響已經造成,你得及早想辦法消除這些不良影響啊!”

錢良俊聽了沒有答話,他把眉頭皺成了川字,依舊邁著沉重的步履在客廳裏轉圈子。他想起了剛剛開過的臨時常委會,今天常委會上常委們的表現是很反常的,他們看他的目光也是很離奇的,似乎一個個眼睛裏都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當時並沒有太在意,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是不正常的。看到這首打油詩短信,他恍然大悟了,明白了今天常委們的表現為什麼很反常、目光為什麼很離奇。這首打油詩短信就是他們眼睛裏隱藏著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是不可告訴他的秘密。

想想自己堂堂一個市委書記,竟然被某些卑鄙小人編了打油詩,並且用手機這種通訊工具相互傳播,使自己處於風口浪尖上,被無數的玉州市民、官員議論著、嬉罵著、嘲笑著、數落著、諷刺挖苦著……錢良俊就出奇地憤怒。憤怒使得他的步伐愈加沉重,沉重得如同壓路機打夯,嘭嘭嘭的腳步聲在靜靜的深夜裏,如同遠方傳來的悶雷……

說心裏話,這首打油詩寫得還算工整壓韻,看樣寫這首打油詩的人應該是有些文學功底的。想起文學功底,錢良俊不自覺地就想起了陳海洋,他清楚地記得上大學時,陳海洋可是他們中都大學公認的校園詩人啊,那文學功底是相當的深厚……想到這裏,錢良俊停下腳步,拿起沙發旁的電話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