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走著(1 / 2)

說到底,商明淨和孔修是同一種人,他不想做的事情,誰也不可以強迫他做,他想做的事,誰也不能擋住他做。

先生商良棟曾經說過對斥風王說過,王子圖吉天生就是個這樣的人,他的歡喜悲傷可能擺在心裏,不會流露出來,但他自有一股子倔強,誰也不敢去將他心裏的情感挖出來,他就像這北原的馬,北原的風,誰都不可以束縛他,誰都不可以攔住他,他想笑一定可以笑,他想哭一定可以哭,不管他十歲,二十歲,五十歲,八十歲,他要做的,他一定會去做,或許將來會因為這個脾性吃大虧。對此,仁厚的斥風王隻是笑了笑道:“我森朗的兒子是北原的雄鷹,他將來要馳騁整個北原,這天這地,將來都屬於他,本來就不應該被誰束縛,他既然深愛這片土地,就一定能有機會做這北原主人,先生自寬心,不必去管他。”

對此,商良棟也一直深信不疑,所以除了教王子南國的禮節風俗,對於與人打交道中的隱忍迂回,他都是沒有教的,因為他知道教了也沒有用。所以這些與人打交道的方式都是商明淨在赤荒當小二時曆練的,王玲瓏不止一次為了這個敲他的頭,可是無論敲了多少次,商明淨的脖子一直像刀柄那麼硬,怎麼也不肯低頭。

商明淨嘴唇一動,先沉默了一會,慢慢飲了口酒道:“孔大人,實不相瞞,在下商明淨,自北原而來,斥風部少主,在北原廝混,本來絕不肯踏入南國一步,誰知王將軍自南朝借兵,揮軍背上,殺我族人,燒我家園,占我領土,如今家都沒有,何來二心?”

孔修也不看他,冷笑一聲道:“閣下莫不是欺我是一介武夫?以為我腦裏全是刀劍不懂人情世故?那王將軍是否滅了你的部族,殺你族人,我暫且不管。閣下不遠萬裏,從北原越過赤荒來我南朝,難道真是學那書生遊俠兒遊曆天下?我看你不過是想學那王將軍,將我南朝攪成一灘渾水,借勢而起,好從中牟利,然後揮兵重返北原,屆時天下大亂,生靈塗炭,且不論北原百姓如何說道,你以我南國將士填你北原的人命,我南國百姓如何看我,我南國的將士就不是爹娘養的?閣下的二心,可還不夠明顯?”

要商明淨一個在北原長大的王子去低聲下氣去求人本就不現實,這是無論商良棟教他多久,他在南國呆多久都學不來的,迫不得已好言好語對孔修說話已經讓他十分難受,現在孔修又咄咄逼人數落他,又叫他怎麼忍耐。

於是商明淨拍案而起,大聲喝道:“欺人太甚!大人!你南國的將士是爹娘養的,難道我商明淨便不是嗎?李澄還是李渾做皇帝,於我有什麼幹係?你南國皇帝有大本事怎麼不親自上陣殺敵?我給你南國賣命,流的是我自己的血!拿的是我自己的刀!你當我願意殺那勞什子的叛軍?在我眼裏,沒有什麼叛軍,沒有什麼正統,對我而言都是南人。我隻不過與你做筆交易,且不說我什麼居心,我當你南國的軍人,軍功總有些吧?大人你口口聲聲說我學那王將軍意圖帶兵重返北原,你南國的將士都是有血有肉的男兒,我一個人連綁帶拉的能帶幾個回去?大人,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倘若功成名就之後,真的要帶人回去,如果他們心中不願,我就算騙,就算搶,你南國的人我絕對帶不走。”

孔修滿臉怒容撩起長袍,露出便服下的劍柄,按劍低喝道:“放肆!你這蠻子嘴上再敢有辱聖上,我就將你立斬於此!我南國再不濟,也輪不到你一個蠻子評頭論足,身上的羊騷味還未洗淨就出來大放厥詞,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我南朝大將軍陳徨身先士卒,勇冠三軍,用兵如神,尚不敢說將反賊平定,你這北原來的小蠻子竟敢說什麼功成名就,可笑!”

兩人針尖對麥芒,互不相讓。穀通通和田柚就躲在一旁小聲地鬥嘴,他二人縱然是神經大條,也知道個要緊事兒,反正也幫不上忙,索性離得遠遠地。

翁如琢就坐在兩人旁邊,眼中雲海翻騰波詭雲譎,不停地運起龍虎望氣術觀二人的氣運。要知大多數人的氣數命格一生都不會改變,這就是老百姓口口聲聲說的“命”,一眼望過去就知道一生起落結局如何。但總有一些人的命數就像那天上的雲卷雲舒,飄忽不定,就比如翁如琢眼中的商明淨,身負一個逐鹿天下的命格,注定一生馳騁奔命,但過程中的細枝末節,以他目前的水平確實無法預料,可能明天王將軍從北原派人將他斬草除根也說不定,而且最終的結果如何,翁如琢也是看不清楚的。望氣功夫到了翁如琢這個地步,隱隱已經觸動天機,若是妄自篡改,極易引火燒身,自尋死路。是以自從他結識商明淨之後,極少幹預他的決定,最多是推波助瀾,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敢。而商明淨確確實實是逐鹿天下的命數,他的運勢比起翁如琢要強上許多,龍虎望氣術無論販夫走卒,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地痞流氓,又或是尋常百姓,都可以觀測,唯獨不能看見自己的命數,但大樹底下好乘涼,翁如琢可以借商明淨這棵大樹,借勢而起,在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