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耀祖想到自己死去多年的老娘，也開始鼻酸。
朱晚雲將他的手拿下來，輕言細語：“耀祖，你別要怨恨我。我無意取代小蓮在你心中的位置，委實是逼不得已。上回百樂門那種事，我保證不來第二遍，也請你不要刻意躲著我。好歹夫妻一場，我爹要是沒了，有你在，我也多個幫襯。你要是想追尋自由，給我一個孩子，我絕不糾纏你。”
她一說軟話，宋耀祖就徹底繳械投降。他有點語無倫次：“怎麼會呢，追尋哪門子自由——我是說咱倆都是夫妻了，難道還能離婚不成？你對我好，我也對好就是了。小蓮死了這麼多年，談不上取代不取代的——呃，你也很好的——”
朱晚雲破涕為笑，手指在他臉上刮了刮：“我當初可算是沒看錯人。你這人比我想的還要講義氣。”
宋耀祖偏了偏臉。他對這樣的小動作還是不太適應，盡管多年前小蓮調戲他無數次。這回朱晚雲沒有強來，乖乖把手收了回去。宋耀祖去洗澡，然後在她身邊躺下。他快要睡著時，她靠了過來，頭枕在他肩上。
他霎時間驚醒：“怎麼了？”
這時她的胳膊也環繞上來，帶著哭腔：“我爹要是哪天真的死了，我該怎麼辦？”
他笨拙地回抱住她，不知道怎樣哄勸，隻好誇她：“你本事大，至少比我強多了，就是爹娘都不在了，生活也不會垮掉。你能掙錢啊，這點就很強了。”
他聽到她抽泣一聲：“能掙錢有什麼用？我要有人愛我。”
宋耀祖傻眼了，腦筋轉不動，愣了一會兒想起來她第一次主動找他時說過的話：“你不是說你有一個很愛的人？說真的，如果可以的話，你去找他。”
朱晚雲有點驚訝，沒想到他還記得這句話。她吸了口氣：“去找他？你也聽到了，是我愛他，他又不愛我。而且我也不是那麼的愛他。”
宋耀祖搞不清女人的腦瓜裏都在想什麼，懷裏這個女人的想法又尤其複雜，更令人捉摸不透。眼看著要陷入僵局，這時朱晚雲主動開口：“你爹娘是都不在了？”
“嗯。你調查過我，應該知道。”
“你是為你娘送終之後才來的上海，這我知道。”朱晚雲挪了挪腦袋，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繼續靠著，“跟我說說你娘吧。我沒有戳你傷疤的意思，隻是我也想我娘了。你說說吧，我想聽。”
宋耀祖沉澱在心底的回憶猝不及防被勾了上來。他清了清嗓子，勉強笑道：“我娘啊，也沒什麼好說，大字不識一個，看我看得緊，恨不得把我拴在身邊。這也沒什麼奇怪，養兒防老嘛，娘都舍不得孩子離開。我當初要去姓劉的家裏做馬弁，還是因為家裏實在揭不開鍋，不出去闖蕩就得活活餓死。姓劉的給錢倒是大方，我彙錢回去，我娘就開心。”
“不彙錢回去她應該也會開心吧？你這樣說，好像她隻圖你掙錢似的。”朱晚雲笑道。
“倒也是，我就是掙不到什麼大錢，她也想看著我。”宋耀祖也笑了，而後突然有點傷感，“想想真是可惜，我本來答應她把小蓮帶回去的，跟她說這是她兒媳婦。她也想抱上孫子來著。”
朱晚雲心生愧疚，但什麼也沒說，隻靜靜聽他講。
“天底下爹娘都一回事，盼著兒女成家立業，自己再抱上孫子外孫，一輩子不要有大風大浪，平平安安走過來就好了。我娘也沒想著我出人頭地，她知道我沒那個資質。這一點你比我強多了，真的。你要是男人，準能幹大事。”
“拉倒吧，我幹什麼大事？別自己把自己玩死了。”朱晚雲笑出聲，末了輕聲道，“那你爹呢？”
“我很小的時候他就不在了，不清楚。”宋耀祖說。
“我爹也是我很小時候就不在了。”朱晚雲呢喃著。
“啊？”宋耀祖懵了。
朱晚雲意識到自己說漏嘴，趕緊補救：“你理解錯了，也怪我沒說清楚。我小時候和娘在北平過苦日子，我爹在上海打拚，多少年沒出現過，可不就約等於不在了。”
這晚她窩在宋耀祖懷裏睡得很香。臨睡之前有點好奇，駱榮嘉的爹娘會是怎樣的人。不過這個問題出現兩秒後，她就再無意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