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印象不好,那就是雙重價錢。不管是坐飛機、火車,還是去故宮,隻是因為我的長相與中國人不一樣,我付的價錢就高。

袁嶽(Victor Yuan):

(笑)這表明你的地位高。這是內外有別的文化心理在經濟上的體現。

David JFirestein(方大為):

好在現在已經取消了這個政策。2003年10月1日,取消了外國人住飯店的限製。不像以前,外國人隻能住三星級以上的飯店,而且現在外國人也可以自由入住民居。在中國傳統裏還有一點,那就是隻要是跟外國有關係的,從廣泛的文化意義上講就是不好的。比如,中國人講的“出洋相”,洋就是外國,還有“受洋罪”。與“內人”相比,“外人”就不是一個好的詞。現在,中國人對外國人的區別對待的歧視心理已經大大減少了。1991年,我在河南工作時,走在路上會有許多人看我,現在走在鄭州的任何一條街上都不會有許多人看我了。

袁嶽(Victor Yuan):

這反映了中國融入國際社會的程度。

David JFirestein(方大為):

我曾經發表過一篇文章,後來一個中國人批評了我的看法。這樣做很好,我歡迎這種辯論。但後來他說,方大為有這種看法是不是因為他的眼睛是藍色的,頭發是黃色的。但所有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的頭發是黑色的,眼睛是咖啡色的,跟中國人差不多。

袁嶽(Victor Yuan):

(笑)“鬼子”就有“鬼”想法,我們之中的許多人也會很自然地這樣假設。

David JFirestein(方大為):

是啊!所以,我希望人們越來越多地拋棄傳統上對膚色、人種區別對待的心理,把注意力集中在人的個性、能力和深層次的思想上。

袁嶽(Victor Yuan):

有個很久以前的笑話:改革開放剛剛開始的時候,有個地方領導去國外考察。回來後,他說:“這次考察收獲非常大,有一些重要發現,讓我覺得外國跟我們想象的不一樣。去的第一個國家是越南,我覺得那根本不是外國,那裏人的長相都跟中國人一樣;去的第二個國家是日本,說起來,那也是個發達國家,但有點兒名不副實,因為我發現日本的錢其實不如我們的人民幣值錢;惟一讓我吃驚的是美國的水平,那裏剛剛兩歲的孩子,還沒上學,就會說英語,嘖嘖!”

後記後記一:知己知人,知祖國知他國

後記一

知己知人,知祖國知他國

過去,我一直不太明白為什麼John(直譯音為“瓊恩”)被翻譯成約翰,也不懂為什麼Jesus(直譯音為“傑塞士”)被中國人稱作耶酥。原來早年的洋涇浜英語把J發成“葉”音,而且照著字麵上有什麼就對翻什麼,不顧太多的發音規則。後人為著尊崇先人的緣故,就這樣認訛為是了。許多30歲以上的人知道麥當勞是來自美國的快餐品牌,而對於一個5歲的孩子來說,在他睜開眼的時候,麥當勞就是一家建在他家樓前不遠街上的本地快餐館。其實,這些知識上的典故或者感受差別也並不奇怪,因為解釋哲學和建構主義都告訴我們,我們所遇見的事實其實都是被人們詮釋過的和命名過的,而不是純然客觀的。當然,我們也有機會去重新命名或者詮釋這些呈現在我們麵前的“事實”。我們所知的自己國家和另一個國家(比如中國和美國)的很多事實,其中很多也不過是這樣一些為各色人等詮釋和命名過的“事實”而已。

我們在生活中的曆史印象、遺傳知識,因受我們知識、見識、經驗、能力和人脈交往的局限,其廣度、深度和確實度都十分有限。我們不僅僅慨歎“知人知麵不知心”,而且我們也深感常無“自知之明”。而對於一群人、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認識,其難度自然就更大。由此我們也知道,人文知識作為一種長期和無止境的詮釋和命名的過程,甚至比自然科學知識更具有彈性和再思索的空間。

我曾在河北徐水縣的農村聽村民聊他們眼裏的美國,說“美國鬼子”雖有錢、武器先進但真正打仗時候會一副“膿包樣”;在美國愛荷華州我的農場主朋友道格家中,我也曾聽他太太同情地談起她對中國的認識,感到中國是一個“很講究吃,什麼都吃”,但是好像“比較窮,什麼也沒得吃”的地方。其實,不管我們實際上擁有多少知識,也不管這些知識是否準確,我們每個人(不論是知識分子還是農民)都具有一種自然的為自己所遇到的概念拚織邏輯圖案的能力。

“中國”和“美國”就是這樣兩個日漸為兩國人民更加經常和頻繁地觸及的概念,從新聞、課堂、旅遊場所,到商場、廣告、網絡和大街。今天的中國人與美國人對這兩個概念有了更多的了解及反思的機會,但是作為兩個廣闊而複雜的大國,作為在文化、體製及交流上仍然有著巨大差別的國家,這些機會並沒有完全消除認知不對稱、傳播不充分和視角調整不及時等障礙,結果是,今天中國人與美國人對彼此國家的認識更豐富了,但在某種程度上也更有歧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