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而不是我,是她從來就認識的、終於能如此加以懲罰的賽燕爾。我唯一的希望就是父親。他將如同往常那樣作出反應:“我的小貓咪,這個小夥子到底怎麼樣?至少健康漂亮吧?孩子,不要相信那些壞家夥。”必須在這方麵作出反應,不然我的假期就完了。

晚餐像噩夢一樣過去了。安娜沒一分鍾不對我說:“我什麼也不對您父親說。我不是告密考。不過您得答應我好好學習!”她打這種算盤並不老練。我既為此慶幸,又暗暗恨她。

因為這使我能夠鄙視她。她和別人一樣避免踏空,僅僅是在喝過湯之後,她才似乎記起了那個事件。

“雷蒙,我希望給您的女兒一些深思熟慮的忠告。傍晚時,我發現她和西利爾待在鬆樹林裏。他們似乎好到了極點。”

父親試圖把這當作玩笑,真是個可憐人:

“您跟我說什麼?他們幹了什麼?”

“我擁抱了他,”我激烈地叫道,“安娜以為…”

“我什麼也沒以為,”她打斷我的話說:“不過我以為她在一段時間裏停止見他,攻一攻哲學有好處。”

“可憐的孩子,”父親說,“不管怎麼說,這個西利爾是個可愛的小夥子,對嗎?”

“賽富爾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安娜說,“所以,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會傷心的。在我看來,既然她在這兒享有完全的自由,這個小夥子時常陪著她,他們一塊兒閑著無聊,這種事就是免不了的。您不這樣看嗎?”

聽到“您不這樣看嗎”,我抬起眼睛,父親則低下眼睛,顯得十分厭煩。

“您說得一點不錯,”他說,“是的,不管怎樣,你得多少做點功課,賽首爾。你總不願重讀一次哲學班吧?”

“您打算讓我怎麼辦呢?”我直截了當地回答。

他看了看我,馬上轉過眼睛。我局促不安,意識到唯有坦蕩無憂才是能夠激勵我們生活並且不會擺出理由以自辯的情緒。

“瞧,”安娜說,一邊從桌子上方抓住我的手,“您將丟掉林中姑娘這個角色,而當一個好學生,是吧?再說您隻當了一個月的林中姑娘,這並不那樣嚴重,對不對?”

她望著我。父親也微笑地注視著我:從這方麵說,討論是爽直的。我輕輕地抽出手,說:

“不對,是嚴重的。”

我這句話說得那麼輕,以至他們沒聽見或不願聽見。次日早上,我又讀到了相格森的一句話,我硬是琢磨了好幾分鍾才理解它的意思:”“不管人們起先在事實與原因之間能夠找到何種異質,盡管行動準則與確定事情實質相距遙遠,人們總是在與人類的生殖原則的接觸中自覺竭盡了愛人類的力量。”我反複念著這句話,開始時輕輕地,以免激動,後來便放大了聲音。我兩手捧著頭,專心致誌地盯著這句話。到後來,我弄懂了,我感到和第一次念它時一樣寒冷,一樣虛弱。我無法繼續念下去。我一直聚精會神地、好意地看著下麵的字句,可我身上突然像風一樣湧起一股情緒,把我推倒在床上。我想到了在金色的小灣等我的西利爾,想起了小船微微的晃蕩,想起了我們親吻的滋味,於是我又想起了安娜。我想著這些,坐在床上,心怦怦直跳。我尋思這很蠢,很可怕,自忖我隻是個懶惰的被寵壞的孩子,無權這樣胡思亂想。可我仍不由自主地思考下去:我考慮她是個危險人物,礙事,得把她從我們的道路上趕走。我咬著牙,想起剛吃過午飯。我因為怨恨而惱怒、沮喪,便產生了蔑視自己的感情,它使我在經受痛苦時變得可笑……是的,正是在這點上我指責安娜。她禁止我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