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她隻需真正做功課就夠了,不要在房裏轉來轉去…”
我翻過身,望著他們。她怎麼知道我沒有做功課?也許她猜出了我的思想。我相信她無所不能。這個念頭叫我害怕。
“我沒有在房間裏轉來轉去,”我反駁道。
“你是不是想那個小夥子?”父親問我。
“不是!”
這多少是假話。不過我真的沒有時間去想西利爾。
“可是你的身體不怎麼好,”父親一本正經地說,“安娜,您看到了嗎?她就像一隻掏空內髒、放在陽光下烤的童子雞。”
“我的小賽燕爾,”安娜說,“努努力,做點功課,多吃東西。這場考試至關重要……”
“這場考試,我才不在乎呢!”我叫道,“我不在乎,您明白嗎?”
我不顧一切地正視著她,以此讓她明白,這比一場考試重要。她準會對我說:“那麼,為什麼呢?”準會向我提一連串的問題,準會強迫我把一切都講給她聽。到那時,她將說服我,決定她所願意的事情。不過這樣我也不會再被這些使人不快、使人消沉的感情所騷擾。
她凝視著我。我看見她藍色的眼珠因為專心、因為對我的責備而暗淡下去。於是我明白她永遠也不會想到向我提問,然後放了我,因為她根本沒有閃過這種念頭,而且她認為這樣行不通。不論她做還是不做損害我的打算,都帶著鄙視和冷漠。此外,還帶著這種打算該有的一切!安娜總是賦予事物以恰如其分的重要性。因此我永遠永遠也不可能與她商談。
我猛烈地撲倒在沙子上。我的臉頰貼著溫熱的沙灘。我歎口氣,身子微微顫唞。安娜安詳而自信地把手放在我頸項上,有一會兒使我一動也不動。這期間我神經質的顫唞停止了。
“別把生活搞得這麼複雜,”她說,“您過去那麼高興,那麼活潑,無憂無慮,現在變得心事重重了,變得憂鬱。對您來說,這不是您扮演的角色。”
“我知道,”我說,“找,我是個無憂無慮。健康、快活而愚蠢的年輕人。”
“來吃午飯吧,”她說。
父親走開了。他厭惡這類爭吵。在路上,他拿起我的手握著。這是隻長滿老繭、給人以力量的手。在我初戀煩惱時,這隻手曾幫我握過鼻涕;在平靜和十分幸福的時刻,它曾握著我的手;在我們默契或狂笑的時刻,它曾悄悄地抓緊我的手。對我來說,這隻把方向盤,或晚上拿著鑰匙卻找不到鎖眼的手,這隻放在女人的肩上或煙卷上的手,再也不能為我做什麼事情。我緊緊地握住這隻手。他轉過臉來,朝我微微一笑。
第二章 兩天過去了,我轉著圈子,累得精疲力竭,卻始終擺脫不了這個頑念:安娜將破壞我們的生活。我並不力圖重見西利爾。他或許可以給我帶來和保證某種幸福,但我並不想。我甚至帶著一定的快樂向自己提一些難以解決的問題,來回憶過去的日子,擔心將來。天氣酷熱。
我的房間沉浸在昏暗之中。百葉窗雖然緊閉,卻並不足以把令人難受、沉悶而潮濕的空氣隔在外麵。我躺在床上,頭向後仰,眼睛望著天花板,僅僅為了移到沒有睡熱的地方才動一動。
我沒有睡著,在床尾的電唱機上放了一些緩慢、旋律性不強但節奏鮮明的唱片。我大肆抽煙,自覺頹廢。這使我高興。不過這辦法不能把我騙住:我心情憂悶,茫然不知所措。
有一天下午,文詩敲我的房門,樣子神秘地通知我“媒人在下麵”。我馬上見到是西利爾。我走下去,見到的卻不是他,而是艾爾莎。她熱烈地握著我的雙手。我看著她,為她新的美貌而驚訝。她終於曬黑了,曬成了一種淺淡的、均勻的褐色。她十分優雅,渾身放射出青春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