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春節剛過罷,周江打起鋪蓋從河南老家擠上了去新疆方麵的火車。
這些年,南陽地區,諸葛亮躬耕南陽式的生活早已結束。農村的青年男女們,告別了祖祖輩輩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紛紛湧向外麵的世界,掙回大把的票子。這不能不使隻有小學文化的周江心跳耳熱。十七歲的他,正是花團簇錦的年華。他憧憬美好的未來,向往外麵的世界,想用自己的雙手掙一筆錢,為父母分憂,然後翻蓋一下舊房,將來再娶個漂亮媳婦。
又髒又累的背煤生活,他咬牙堅持著。半年下來,除了吃穿,沒落多少錢。他摸摸幹癟的口袋,看看那些提手機、坐小車的紅男綠女,心涼了。做夢都想掙大錢的他,心理的天平開始漸漸失衡。
期間,他認識了打工族中的薛建。25歲的他,從河南農村來到甘肅金昌,別看他文化低,人卻很機靈。憑著他那聰明的腦瓜和能說會道的嘴巴以及勤勞的手,他學會一套電焊和修理的活兒。幾年後,他娶妻生子,在甘肅金昌臨時安個家,日子雖然緊巴,且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可他不安分守己,想到更遠的地方賺大錢開眼界。他從金昌來到新疆昌吉煤礦打工。前一段,他回金昌看望老婆孩子,因沒多少錢,見了家人不免汗顏。熟人老鄉問他是否在新疆發了大財,他雖然大有囊中羞澀和無顏見江東父老之感,但還是打腫臉充胖子裝模作樣。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同是天涯打工人。薛建對周江挺照顧,周江把他當做靠山,視作知己。
飯後,他倆擠到一處房子看電視。電視上演的是一起綁架案。兩人看得很有興頭。
回宿舍的路上薛建很感慨:“咱們這活兒累死不掙錢……”
“沒法子啊!”周江摸摸紅腫的肩。
“想不想掙大錢?”薛建眼球骨碌碌轉。
“鬼才不想哪!”
“想不想娶媳婦?”
周江沉默了。
“沒錢誰跟你個窮光蛋。”
周江搓手不語。
“綁架個小孩能掙錢。”薛建試探著說。
“跟著薛哥隻要能掙錢,啥都行。”周江相信老鄉世麵廣點子多。
“舍不得孩子打不著狼,不冒風險賺不了錢,幹脆跟我回金昌,咱們綁架個小孩。”
“中!”周江點頭稱是。
二人一拍即合。
8月26日,薛建帶周江千裏迢迢雄心勃勃回到金昌。他們作為兩位新疆來的神秘客人在河西堡一家旅館住下,做起了發財的美夢。
2.小飯館裏的家鄉人
金昌市區某居民住宅區有一個小市場。小市場南北不過30米,小攤位卻有20餘家,五行八作的吆喝聲不絕於耳。
這天,在小市場的喧鬧聲裏,遠遠地站著薛建和周江。來往的人偶爾向他倆瞥幾眼,誰也不在意。
薛建向周江指指小市場南端的一家外搭涼棚的小飯館,然後匆匆離開。
中午時分,周江在小市場東瞧西逛來到小飯館外的涼棚下,在一張矮桌前坐定,嘴裏哼幾句河南豫劇調。女主人忙著包蒸包,笑吟吟地問道:“師傅吃啥?”
“都有些啥飯?”
“小籠蒸包三塊錢一籠,大碗餛飩兩塊,小碗一塊五。”
“那就來碗大碗的。”周江麻利地遞上兩塊錢,驚奇而又親熱地說:“老嫂子,聽您的口音,咱們好像是老鄉。”
“你老家啥地方?”女主人搭訕著。
“河南。你呢?老嫂子!”周江嘴挺甜。
“安徽!”
“河南和安徽搭界,咱們是近老鄉。”周江生拉硬扯套近乎。然後趁飯還沒熟,又幫著抹桌子擦板凳,又端碗又拿筷,儼然像小店的員工。
店主見周江勤快,邊做活邊和他拉家常心裏也挺高興。餛飩下熟後,周江吸溜吸溜慢慢地吃著。
小老鄉告訴女主人,他是來金昌做生意的,這幾天正好沒事,隨便逛逛。這當兒,女主人12歲的小兒子仁東放學回來。周江心裏一陣狂跳後,隨即把仁東拉到身邊問長問短嘴似抹了蜜。
仁東,今年剛考上初中,在金川公司某中學上初一。他聽的出這位叔叔是老家口音,也沒把他當外人,問啥說啥。一大碗餛飩吃完,周江說不太飽,又要一籠小蒸包,邊吃邊誇餛飩好吃蒸包香。生意人都喜歡聽顧客誇獎自個兒的東西好,女主人自然心裏也喜歡。
第二天上午,周江打聽到公司某中學的地址,在校門口幽靈般的胡轉悠。中午,還是那時辰,周江又到小飯館吃一大碗餛飩一小籠蒸包,和仁東越加熟悉。
以後的幾天裏,周江心懷鬼胎不斷往返於小飯館和學校之間,並熟悉了小飯館前麵的電話亭裏的電話號碼。
9月5日下午6時左右,周江雇一輛紅色天津大發車來到學校門口。仁東和另一名同學在校門口買了麻辣串,吃完後剛想進校門,突然有人叫他。校門口宣傳牌下站著笑嘻嘻的周江。
“叔叔,有啥事?”
“東東,我有個弟弟想轉到你們學校上學,你們學校好不好?”周江親熱地拉住他的手。
“好。”
“你們班主任好不好?我想轉到你們班上。”
“好著呢!”仁東忽閃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
“東東,你幫我給我弟弟搬個行李拿拿書包行不行?”
“行。叔叔,你等我到班上取一下書包。”
仁東背著書包跑出來,周江把他連哄帶騙推上車。
“叔叔,上哪裏去拿行李?”
“河西堡……”周江心裏發毛,催促司機快開車。
“叔叔,太遠,我不去。回家晚了,我爸媽不願意。”仁東抬起屁股向車門走去。
“你這個東東,成了初中生了,連這點助人為樂的精神都沒有,放心吧!這事,我和你爸媽都說好了。”周江一把拽過仁東。
大發車向河西堡快速行駛。
3.仁家急得團團轉,接電話後放下心
晚上7點來鍾,市民們陸續到街上乘涼、散步。小飯館的女主人還不見仁東回來,放心不下,就停止了營業,收起攤子,急急忙忙趕回家中,女兒正在做作業,她上初三和弟弟在一個學校。
“東東回來沒?”
“沒有,我看這孩子該挨打,剛一開學,他就不聽話。”仁東的姐姐合上課本。
“那是咋回事?是不是在學校裏玩?”做母親的心細,以往幾天都是和他姐姐前後差不多時間回家。
說話間,丈夫仁立平正好進門,準備到小市場夜市上擺烤肉串攤。
“他爸,這攤先別出了,東東到現在還沒回來。”妻子一臉焦慮:“你去學校找找,學校沒有的話,再到公園人工湖邊去看看,是不是這孩子在玩水?”
“你看這個小孩子,一開學就這樣,回來得好好教訓教訓他,越來越不像話。”仁立平急中帶氣,又嘟噥道:“這孩子,別讓人家拐去了。”
學校門口靜悄悄,校園裏空蕩蕩。仁立平趕忙問看門的老大爺。老大爺說:“今天是星期五,學校早就放學了。”
仁立平心裏“咯噔”一下。他又風風火火趕到金川公園,圍著人工湖轉了幾圈,仍沒有兒子的蹤影。
仁立平回到家,妻子心如刀絞。老兩口兒和大兒子以及女兒,在市區四處尋找仁東。
天漸漸黑下來,大街小巷悶騰騰地熱。仁家心急如焚。
“東東——”仁立平小跑步,嗓子直冒煙。
“東東——”仁妻淒厲的喊叫聲,在夜色中使人頭皮發麻。
晚上9點。該找的地方都找了,該去的地方都去了,仁東還是沒找著。
正在山窮水盡疑無路時,小飯館前的電話亭裏的電話鈴響起來。電話廳主人趕緊抓起話筒。
“喂!請找一下仁立平!”
主人一溜小跑把仁立平喊來:“小仁,是你的電話。”
“你是仁立平嗎?”電話裏的聲音。
“我就是。”
“你家東東在同學家玩,玩高興了就不回去了,請你們放心”
仁立平再想問,電話掛斷了。
仁立平的心激動得快要跳出來,全家驚喜得差點落淚。
4.他拿著話筒如五雷轟頂,愣了
第二天清晨,嫋嫋炊煙又一次升起在仁家的小飯館裏。新的一天開始了。在這初秋的季節裏,正是他們收益的好時候,仁家的心裏充滿了希望。
上午9點,電話亭的電話再一次響起。
仁立平停下手中的活兒跑過去。
“孩子在我手裏,拿一萬五千塊錢換孩子。”電話裏一男子惡狠狠的聲音。
仁立平如五雷轟頂,愣在那裏。
“怎麼了,小仁?”電話廳主人看著仁立平煞白的臉。
半天,仁立平定定神:“唉,不擺攤了。”
仁家,仁立平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仁妻哽咽著突然上前抓住他的手:“他爸,你還愣啥?快想法救救孩子啊!”
“一萬五千塊上哪裏去找?!”仁立平滿臉愁容。
“要不,孩子就沒命了,咱們去借……”仁妻抹把淚。
仁立平不吭聲了。
十年前,他帶著全家從安徽來到金昌做點小本生意。白天,仁立平在小飯館忙活,晚上出攤烤肉串,起早貪黑,風裏來雨裏去,艱難度日,拉扯三個孩子長大上學。在外人看來,他很紅火,估不透的財主,實際上是空架子。讓他拿一萬五確實為難,不拿吧,救孩子要緊。這個從農村來的吃苦耐勞的硬漢子,以往無論天大的困難,他都能頂得住,憑著他那股子小車不倒隻管上前推的精神,他都挺過來了。可眼下,他覺得實在是撐不住了。
小兒子被綁架,如尖刀戳他的心。這是哪個喪盡天良的人幹的呢?他猜不著,估不透。幾個小時間,他突然蒼老了許多,腦子裏亂麻一團,縷不出頭緒。怎麼辦呢?這日子怎麼過呢?兩顆老淚從他那下陷的眼窩裏滾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哪!仁立平到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境地。
“你吭聲啊,你還想啥?”仁妻停止哭泣瞪起眼珠:“你不去借錢我去借。”說著往外走。
“等等……”仁立平跳下床:“咱們到公安局報案。”
“報案?那可不行,報了案,孩子就沒命了。”
“隻有報案,別的都不行。”仁立平畢竟見多識廣。
老兩口兒一番商議,仁立平趕往市公安局刑警支隊。
下午3點半。刑警支隊一大隊副大隊長馮海接到報案。他立即給刑警支隊政委鄭銀生打了傳呼。
鄭銀生馬上趕到值班室。
萬箭穿心的仁立平提供不出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打電話的是什麼口音?”
半天,仁立平顫抖著說:“好像是蘭州口音。”
5.一張大網在迅速地悄悄拉開
案情重大,事不宜遲。鄭銀生果斷地命馮海立即通知刑警一大隊全體人員集合待命,並迅速向市局領導和刑警支隊長彙報。
這一天是星期天。刑警們接到指令,一個個像脫弦之箭從四麵八方奔向市局。一時間,汽車隆隆,摩托突突,腳步聲聲。平靜的公安大樓內,頃刻間人們又緊張繁忙起來。
下午4時。刑警支隊二樓會議室裏煙霧繚繞。
鄭銀生向大家介紹了基本案情後,市局王祿維局長提高了嗓音:“這是我市建市以來發生的第三起綁架人質案,性質惡劣,如不及時破案,將會造成很壞的政治影響,甚至會影響人質的生命安全。要求刑警支隊必須在三天內破案。”他那鏗鏘有力的話語,字字句句像千斤巨石壓在刑警們的身上。大家很清楚,王局長下達了限期破案的命令。
楊有清支隊長站起身,堅定的目光打量著所有的人:“從現在的情況看,一是被綁架的仁東是12歲的初一學生,他有一定的辨別能力,由此看來,很可能是熟人作案。二是案件的性質圖財的可能性較大,報複作案並存。三是作案人對仁立平所住的地理環境和被綁架者上學的基本情況比較熟悉。”楊有清支隊長的精辟分析,與會人員表示讚同。
隨即,政委鄭銀生進行了部署:第一組由李劍負責,到有關單位查詢犯罪嫌疑人打電話的地點。第二組由王秀武負責,與仁東所在學校及班主任聯係,搞清仁東那天上學及放學後的情況。第三組由尚興勇負責,對仁立平的家和小飯館以及他附近的電話亭進行監控,並負責對仁家內部情況的了解。第四組由羅永虎負責外圍調查。第五組由馮海、楊振剛等作為機動組,隨時準備出擊。
布置中,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吳廣賢匆匆趕到,他同意對案情的分析和這五個小組的分工布署。
下午五點半,便衣刑警們奔向各自的崗位,開始捕捉任何的蛛絲馬跡。
平時書聲琅琅的金川公司某中學,學校大門緊閉。王秀武和其他偵查員走進傳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