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波插話:“塑料廠是個什麼情況?”
程忠說:“現在環球大廈的地皮就是塑料廠的。呂黃秋給了塑料廠廠長汪盛一百萬元,汪盛就同意讓其兼並了。說起這個汪盛來,我多說兩句,他是市紀委副書記汪強的親哥,雖是一母所生,可兩個人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汪強是勤勤懇懇、一心為公。這個汪盛卻是五毒俱全、十惡不赦。”
程忠繼續說:“因為這塊地皮已升值了十幾倍,讓塑料廠退出來不利於兩家的發展,隻好重新訂立了章程,明確了投資。”
“好!”陳剛說:“隻要有利於發展,就別硬拉出來嘛。環球的班子爛了,可環球的事情還要想辦法辦下去嘛。”
於波說:“我們是這樣考慮的。程市長近來主要抓這件事,爭取把通過整頓後的環球推向市場。為市裏的經濟作貢獻。”
省公安廳廳長楊力進來了。
陳剛問:“怎麼樣?參加人員的情況?”
楊廳長說:“除了新城市,其它的參會單位全到了,省裏的單位一個不拉,全到了。尤其是新聞單位,中央的、各省的記者來了100多人,比原計劃增加了近70人。”
“好嘛!”陳剛說,“通過這次全省公安英模會議,通過‘5.25’統一行動,全方位的宣傳公安,把我們的公安隊伍推出去,尤其是在這次‘5.25’行動中湧現出來的英雄人物要大張旗鼓地進行宣傳。……新城市怎麼還沒有到?亂彈琴嘛!”
楊力廳長說:“因為修路,他們的車在路上壓了三個小時,估計開會前到是沒有問題的。”
楊力說完就走出去了。
程忠繼續彙報說:“通過祁貴牽扯到買官賣官的幹部有321人。其中副處級以上幹部有71人。這些人中間,除了三分之一的幹部能勝任工作外,其他三分之二的純粹是濫竽充數,給黨委、政府工作造成了嚴重損失。市委對這個問題的態度非常堅決,一定要把這部分人清出幹部隊伍,對個別給黨的事業帶來嚴重後果的人我們還要追究他們的經濟、政治責任,甚至刑事責任。”
“很好!”陳剛說,“我完全同意你們的意見……哎,汪吉湟同誌到了沒有?”
“到了。”
“請他們進來,我們先見見麵。”
“他呀,早讓記者們包圍了,根本出不來。”
陳剛說:“亂彈琴!汪吉湟同誌的傷還沒有好,他們這樣可不行。”
於波說:“放心吧,陳書記,我們早想到了這一點。保證萬無一失。”
“這樣就好。”陳剛繼續說,“汪吉湟等同誌是全省公安幹警學習的榜樣,也是我們全省黨員幹部學習的榜樣。你們好好整理一下他們的材料,報給省委,省委在適當時再開一個會,把這個典型推到全國去!”
大家對陳剛的表態報以熱烈的掌聲。楊力廳長又來了。他說:“陳書記,你們還是見見他們吧。
這些記者可真不得了,我們都擋不住了。”
陳書記一揮手說:“好,咱們就出去,先跟記者們見一麵!”
1號別墅區
汪吉湟在於波家的客廳裏看看表,已經是八點過一刻鍾了。他便和公安部派來的專家走進了地下室。
昨天晚上,於波與汪吉湟、程忠查看了地下室的每一個角落。其中一間小房用磚頭封死了。於波指著封死的小房門,說出了一個大膽的設想。這個設想跟他的那個預感一樣,其實是沒有任何足以說明問題的根據。唯一的一點根據就是他曾把耳朵貼在地下室的地上,聽過無數遍的結果,仿佛地下有某種聲音。這聲音類似大汽車呼嘯而過給大地帶來的顫音。派人打開小房後,他的那種預感更加強烈了。小房裏全是廢棄的木棍、柴禾、破椅子、破凳子之類的東西。清完這一屋子破爛後,打掃幹淨的地上明顯的有一處新抹的水泥。新抹水泥的地方占了屋子的一半。雖然新水泥麵上打掃時留下了一層細土,但還是看得清清楚楚。這能說明什麼問題呢?開始的地有點不平順,就抹了第二次。或者這裏堆積過抹牆用的水泥,是最後處理好的。還有其它的種種可能……
“呂黃秋的假煙工廠,很可能就在這個別墅的地底下!”於波根據這一切下出了結論。
於波介紹說,這片別墅是八十年代末期環球建築公司修的。東、西、北的門麵小樓全是環球的資產。你們可以這樣想一想,如果在省委、省政府領導住的別墅下邊建有假煙工廠。有誰能想得到呢?有誰敢這樣想呢?
汪吉湟被於波大膽的結論和設想吸引了。這種可能是存在的。卷煙廠的設備屬於輕型設備,動力並不特別大,把它裝在地底下,再裝上隔音牆板,別墅的住戶是不太可能聽到的。汪吉湟沉思一陣,毅然爬到了地上,把耳朵貼在了地上。於波遞上了兩張報紙。汪吉湟沒有要,他仍在認真地傾聽著……
程忠可是嚇了一跳,如果於書記的預感成為現實,這可能是轟動全世界的新聞了。省級首腦的住房地下,竟然是假煙工廠。
如果真是這樣,這些年來假冒的各種九龍牌香煙肯定就是從這裏生產出來的。因為,連同走私外煙的案子,到現在了沒有破獲。……另外,如果這是真的,這個地下室,很可能就是進入地下煙廠的通道。那麼,這間地下室的主人———原省委副書記馬炳,便是這個通道的主人了。如果這樣,馬炳是個啥樣子的人,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這天晚上,汪吉湟整整聽了四五個小時,可是,什麼動靜也沒有聽到。
今天,他請來了公安部這方麵的專家,讓高精尖的儀器在這裏發揮作用。專家測試的結果是,地底下絕對有機器在運轉。
這麼說,假煙工廠確實在這裏?
又通過不同地點的測試,除別墅的西邊外,東北邊的近三分之二的地上都測出了地下有機器開動的聲音。
這麼說,這個讓國家、省上,市上為之頭疼的假煙工廠真在這裏?專家的回答是肯定的:我不知道它是生產什麼的機器,反正這下邊有大量的機器在高速運轉。肯定?肯定。我們用的儀器是世界最先進的,它的靈敏度、擴音度都在普通檢測儀的100倍以上。……
汪吉湟給省委書記把這一重大情況進行了長達一小時的彙報。於波的指示是:“秘密———方案———徹底。”六個字。
要嚴格保密,以地下室的通道為突破口,用“口袋”把東、西、北三麵裝起來,在實施行動之前,不能把消息泄露出去。行動的方案要嚴謹,部署要得當,不能留任何的空檔。行動時要幹淨、徹底、全部的把涉嫌人犯、一般工人抓獲、集中起來,不能漏掉一個……
為了做到萬無一失,汪吉湟決定新城市公安局的宿偉全力主持這項工作。他這樣做有幾點考慮,首先是近來省城的幾起涉黑案件都牽扯到了公檢法內部的個別幹警。環球集團樹大根深,如果走漏消息,一夜之間,地下工廠裏就會剩下一堆機器。犯罪分子不僅會逃個無影無蹤,而且雇傭的工人都會有生命危險。當然了,他這樣做決不是不相信省城的公安幹警,實在是怕萬一呀。
其次,地下假煙工廠的案子一直是新城市公安局在偵察,雖沒有查出一點點結果來,可宿偉和他的戰友們卻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讓他們查處此案,這也在情理之中。第三,這是他到省公安廳上任後的第一次較大的行動,又是省委書記交辦的案子,說啥也不能出紕漏。如果出了問題不僅給上級領導不好交代,而且會挫傷自己工作的銳氣。
會議是在極其保密的情況下進行的,參加會議的人都是特別可靠的公安精英。他們對黨無限的忠誠,對工作特別的認真。他們中大部分都是汪吉湟這幾年親自帶出來的,絕對是政治可靠,作風優良、業務技術過硬的優秀幹警。
汪吉湟代表省公安廳講話,之後大家討論。
宿偉建議說,抽三百名武警戰士配合,地下室、東、北、西四麵全線出擊。為了不漏掉一個犯罪分子,在1號別墅區同時設置三道保衛圈。隻有這樣,才能幹淨、徹底的抓獲罪犯、保護好無辜的工人。具體可分兩步進行,第一步,派專人負責尋找進入地下室的其它通道。第二步,專人負責將環球九龍公司全部人員集中,決不能放過在公司幹部職工中的犯罪分子。為了應付找不見地下通道的情況,於書記家地下室的人員暫時不行動,等到其它三方找到進口時,接到通知後同時進入……
會議熱烈地討論了近三個小時,最後達成了共識。決定采納新城市公安局局長宿偉的建議,隻是在某些細節上進行了補充和完善。譬如說罷,於書記家地下室的通道,肯定有好幾道防線。同時,一定有人在防守。在沒有接到進攻命令之前,應該把地下室的水泥地麵揭開,然後再進入。如果裏麵的通道還有封死的地方,就有兩種情況了。一種是,仍然用水泥封死的。如果是這樣,那就肯定沒有守衛人員。第二種情況是用磚頭之類的東西封住洞口,如果是這樣的情況,弄不好就有守洞口的犯罪分子。他們手中一定有槍,所以,我們的公安人員武警戰士一定要穿上防彈衣,以保護自身的安全。
再比如東、西、北三方很可能找不到洞口,是不是先對環球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進行詢問。最後的結論是,詢問和尋找雙管齊下,同時進行。萬一找不到洞口,就準備大型電鑽、大型切割機根據儀器測出的範圍破洞而入,強行進入地下工廠內……
總而言之,這是一場戰鬥。汪吉湟希望各參戰同誌做好一切準備,在攻擊時,要注意保護自己,完成任務。
宿偉首先表態,他說,為這個地下工廠,他和他的戰友們已經工作了無數個日日夜夜。遇到的困難,可以說是層出不窮。類似幾次查軍車查出的尷尬,他認為那是公安戰士的一種恥辱。他和他的戰友們一定不辜負首長的重托,要血洗恥辱,建功立業!……
俗話說得好,好事不出門,惡名傳千裏。不到半月時間,全大隊就沸沸揚揚起來,呂黃秋把廠子辦倒灶了,大家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又打水漂了。在幾百戶社員聚集在一起的村子裏,一條彎彎曲曲的堂土路從一個大莊門前穿過。這大莊門前,就是大隊重要消息發布的地方。這天晌午,社員們三五成群的端著飯碗、領著孫子、抽著喇叭煙……
“你們知道嗎?呂黃秋的廠子倒灶了。”
“190萬哪,讓呂黃秋丟到冰眼裏了。”
“這下有好戲看了,那錢可是社員們的血汗錢哪!”
“這也不能怪他,聽說外國打仗了。”
“他打他的仗,跟我們什麼相幹,我隻心疼錢!”
“敗家子!敗家子哪!……”
廠子辦砸了,本來怪不上呂黃秋。可不僅社員們不三不四的說長道短,連呂黃秋本人也感到像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不敢順大莊門路過,而是悄悄地繞到大莊門的後邊,穿過一片冬麥田,偷偷摸摸地回家、進廠。他覺得無顏見江東父老,要想堂堂正正的像個人樣的從大莊門前經過,就必須想方設法讓廠子活起來,把錢賺回來。
早上七點鍾,他又一次躲過社員們,早早來到了廠子裏。他想,自己是一廠之長,越是在這種時候越要沉住氣,決不能讓工人們從他的言行上看出這個廠子真的黃了。要讓他們從廠長的身上看到,這個廠子還有希望。悔不該當初隻憑外貿一句包銷的話,就上馬這個廠子,如今還有沒有退路?還有什麼辦法可想?退路是有的,辦法也可以想出來。在國內找銷路!
他在會上說,國際市場因為伊拉克和伊朗打仗出不去,那我們就想辦法在國內銷……可是,他說這話的時候,哪裏知道國內因為大量壓縮基建項目,鉛絲的需求量也是很小很小的。
呂黃秋接著說,今天開會的目的,就是要走出去,上新疆、下四川,走廣州、到長春,哪怕走遍全國,也要把產品賣出去!
工人們在廠長的影響下,情緒很高,紛紛要求離家出去為廠子解憂。到外地去賣鉛絲。為大家送行時,他花自己的錢弄來了一隻羊買來了一瓶酒,和業務員們吃了一頓。他深情的端起杯子說:“來,弟兄們,為你們凱旋而歸幹杯!誰要是為我們的廠子賣掉鉛絲,誰就是全大隊的功臣。我呂黃秋代表全大隊社員群眾謝謝大家!”
在呂黃秋為大家鞠躬時,大家都站起來扶住了廠長,他們說,廠長,你放心,做不成買賣,我們就不回來!
麵對送行時心情極為沉重的廠長,大家懷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登上了破舊的長途汽車……
春節過完不久,公社變成了鄉,大隊變成了村。可派出去跑業務的工人們卻一點消息也沒有。呂黃秋看著廠門口剛剛換上的牌子,看著上麵寫著的“呂九莊村鉛絲廠”幾個字發呆,難道這個廠子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呂廠長!錢虎來電報了,四川要我們的貨,三百噸呢!呂黃秋幾乎是搶過電報來的,那上麵赫然寫著:速發貨三百噸,貨到付款。這消息像一支興奮劑。全廠頓時一片歡騰。呂黃秋帶人采購原料、組織生產,聯係車皮,把三百噸貨發到了四川。之後,他又迅速派出了兩支人馬擴大銷售。可是,一個月過去了,訂貨仍然保留在錢虎訂的這三百噸上。原因是,國內鋼絲市場已接近飽和,別說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村辦企業,就是國營企業的產品想重新贏得市場也是很困難的。即使你大量降價也是白搭,人家就是不相信你這個村辦企業。反過來說,你一個小廠,能降得起價嗎?